■陆金美

　　老家紧靠汪曾祺的故乡高邮，那里河汊塘沟众多，芦苇丛生，水草成片，水肥饵丰，生物种类很多，而最吸引眼球的，当算又肥又大、机灵可爱的毛蟹们。儿时，每到蟹季，我们孩子就在晚上提着马灯，背着篓子，两人一组在河边候蟹。河边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宛若天上的繁星撒落人间，煞是好看！

　　所谓候蟹，首先要选择一条不大宽阔且不行船的河道，通常是不太宽的河面。然后到柴滩上割几捆大拇指粗细的芦柴，去掉芦叶，将它编扎成柴篱笆拦在河道中央，筑成一道柴篱笆墙，拦住蟹的去路。再用稻草编织一条有中碗口粗的绳索供螃蟹爬行到堤岸。晚上，我们孩子各自守在紧挨柴篱笆的河边，将马灯挂在堤岸一根竹竿上，守护绳索，等“客”上门。

　　一到晚上，我们背着篓子，提着一盏点亮的马灯，站在村口的小木桥上，呼朋唤友，来到事先弄好拦在河道中的柴篱笆墙的河岸上，将马灯挂在竹竿上，灯光居高临下，照得供蟹爬行的绳索金光透亮。我们两三个孩子坐在草上，聚精会神紧盯着柴篱笆墙上通向岸上的绳索。俗话说，秋风起，蟹脚痒。此时，河里的毛蟹蠢蠢欲动，顺水而下。当游至篱笆墙处，别无去路，它们只得往柴篱笆墙上爬。见到马灯亮光，它们好像特别敏感，争相“弃暗投明”， 沿着绳索奋勇爬向河岸。孰料，它们身入陷阱，正好被眼明手捷的我们逮个正着。有时有中碗口大的雄性毛蟹，爬在很粗的绳索上，张着两个特大的螯，形似裁缝剪刀。它生性勇猛，舞动大螯，在绳索上招引异性，若见我们伸手抓它，也不慌张，竖着张开的大螯，向我们边炫力示威，边沿着绳索向后退，若被它咬住，很难撕开。但我们孩子胆大心细，该出手时就出手，一晚上能逮到三四只碗口大的雄蟹。

　　三更过后，黄金时段已过，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每晚大概有四五斤战果。我们看着篓子里又肥又大的毛蟹，都舍不得享用。那时家里生活清贫，根本舍不得吃。第二天一大早，大人就把蟹拿到集市上出售了，家里一冬春的油盐杂用钱，全靠它来抵挡。

　　大人把没有卖掉的蟹从集市上带回来，将蟹洗净，去肠。把锅里水烧至半开时，将竹片编的蒸子放到锅里，然后把蟹肚朝天放入竹片上，盖好锅盖，蒸15至20分钟。嗅着锅里飘出的蟹香味，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常常是蒸熟的蟹刚拾进盘子，就心急地抓起一只橘黄色的母蟹，揭开烫手的蟹盖，摘除肺叶，蟹便露出金黄的膏、嫩白的肉，蟹油瞬间染黄指尖，用嘴吮一下手指，真是极品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