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华

　　度过了漫长的夏天，在古村老宅湿润冰凉的瓦垅间，在芹江婉转流淌的水声里，秋紧跟着来了。

　　清晨，伫立阳台，遥望远处的群山在一缕缕悄然散去的烟岚里，渐渐显露出山的威严与深绿色的锋芒。我恍然走进多年前的那一个个秋夜，走进年轻岁月里那片纯白的月光。

　　记得有一年在临安一个叫淤潜的小镇培训，那晚正是中秋节，我们一个地区的男女同事六七个人，相约去了镇上餐馆吃宵夜。

　　餐馆门楣两侧悬挂着红灯笼。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轮明月的一刹那，想家的热流在内心升腾，那股空空落落的情绪，倾刻间灌满我全身的血液。

　　每个人面前都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我们杯盏交错地进入到豪情畅饮的气氛中……夜有些深了，一个同事微醉，三轮车送他回宿舍的路上，他还在不停地喃喃着：“这儿，连个月亮也没有，算个什么中秋……”

　　想来，这位同事在中秋夜的喃喃声中，沉醉于他一个人的乡愁里了。

　　这些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几回在外地待久了，总不禁滋生出想家的情绪来。很多个夜晚，想起老家楼下那条没有路灯的弄堂，也感觉那么亲切温暖。可一旦回到家，又不禁嫌弃起小城来，数落小城的种种不如意。可是，离家久了，终究又有回到家的踏实感。一个人终究是走不出那个叫“家”的地方。

　　人到中年，光阴变得暗淡，生活简单到只剩下一日三餐。所幸那遥远时光的记忆，还在我身体里鲜活着。

　　儿时中秋，一大家子人只有一个月饼。父亲望着我们姐妹吃月饼的囧态，常常嘴角上扬，嘴微微张开着，面颊两侧舒展开来。母亲则转过身去，用手捻起落在砧板上的月饼屑，满足地往嘴里塞。

　　过去那段岁月，一晃就这么走远了。

　　新居的阳台是我最喜欢的去处，那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空白是为月光而留的。秋日里有月亮的晚上，当满满一阳台的月光浸染我时，我便通透如玉，晶莹闪亮。而每当此时，我便想到了母亲。

　　母亲喜欢月亮，这我是知道的。在老房子居住的那些夜晚，我时常会看见母亲倚窗望月。过几日，我要去姐姐家里，接母亲来住一阵子，让她在我的阳台上看月亮。

　　我想，母亲操劳这么些年，也该让她享受一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