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蔓

　　晨曦微露，尖利的闹钟铃声催命般响起，我的一天又拉开帷幕。几乎每天，我的清晨时光就像打仗。做早餐，伺候孩子们吃早餐，送孩子们上学，最后急行军去上班。这个小山城建立在江畔半山上，开车上班的汽车拥挤如长龙，缓缓游动，公交车挤成了沙丁鱼罐头，步行上班的人们爬坡下坎，脚步匆忙。

　　天空有些灰暗，雾气笼罩，湿润的空气中有桂花香飘逸。街道两边各种早点摊上，热气袅袅，香味扑鼻，透着浓郁的市井凡俗烟火气。卖豆浆油条的、卖稀饭馒头的、卖茶叶蛋卤鸡蛋的、卖面包牛奶的，穿过他们，下一坡长而陡的石梯，再走两站路，就是我急行军的目的地。

　　在下梯坎时，脚步在匆忙中乱了节奏，我一下扑倒在地。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我眼冒金星。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苍老如枯藤的手伸过来，将我搀扶到旁边石阶上坐下。长裤膝盖处张开两张大嘴，这一跤免费为我设计了时下正流行的破洞裤。最触目惊心的是那破洞处红肿破皮的擦伤，正往外冒着粒粒血珠。

　　帮助我的，是每日在路口摆草药摊的老妇人。老人70岁左右，头发全白，饱经沧桑的脸上皱纹密布，一双黝黑的手像老树皮一样粗糙。老人多年来在这里摆草药摊，我上下班都会路过她的摊位，我们从未有过正面交集。清晨早高峰，人人神色淡漠，脚步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任何人为我停留。在我最危难之际，只有她伸出了援手。人是有情的，老人的关怀我会铭记在心，伺机再报。

　　稍微缓解了一下，我站起来欲走。迟到5分钟，半个月奖金不保。才发现，我的一只高跟鞋的鞋跟与鞋帮已分道扬镳。老人拉我坐下，给我的伤口敷上她刚刚捣烂的草药。伤口处一阵清凉，疼痛立刻消减一半。老人又从装草药的背篼里掏出一双千层底布鞋，是她守摊时的备用鞋，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沾满泥浆的塑胶鞋。

　　“闺女，先将就穿吧，你不可能赤着脚走路啊。”见我犹豫，她亲自动手给我穿上，“你先安心去上班，你的鞋我拿去帮你修好，你下班后来穿。”

　　此时，阳光拨开层层雾霾，布满整个城市。深秋的阳光温暖恬静，和煦轻柔的秋风里带着桂花的馨香。

　　老人和老人简陋的摊位，诉说着人生的不易和岁月的苍凉。她也可以像旁人一样，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但是她没有，她的心底一定流动着汩汩的爱与善。在这个露冷霜寒的深秋，给我送来融融暖意。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爱与被爱。我相信，天地之间，红尘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