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勇

　　“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读书人都知道，这是写了《围城》的作家钱钟书说的。

　　一位英国女士读了他的《围城》后崇拜至极，于是打电话求见。钱先生执意谢绝，他在电话里依然用他书里一惯的幽默和智慧，打了这样的比方。

　　不知道是不是钱先生留下的传统，过去我所看到的大部分文学书里是没有作者像的。有作者像的唯一有印象的，是初中买的鲁迅的小说集，扉页上有一张黑白的鲁迅先生的画像：冷峻的表情下，浓眉似一支匕首，迸射出一道幽冷的光；根根向上竖起的头发，紧闭的嘴唇似乎在疾呼：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打开书就看到这样严峻的表情，面对这样一位如黄钟大吕的大作家，心生敬畏，于是，虽然先生的书很生涩难懂，也只能硬着头皮用心啃了。

　　时代在进步，书籍也悄然发生着变化。有些作者为了吸引眼球，甚至大胆拿自己的美照、靓照来作封面。我记得《上海宝贝》的作者卫慧就用了她的半身像——很大很显眼地在封面上放着。当然，这是人家自带的利好条件，为了让自己的书卖得更好，这样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出书的人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人在书籍封面折过来的那一长条形方寸之地——专业术语“勒口”，附加上一张作者像，再加一段作者的个人介绍。

　　前几天，我去书店买了四本新书，林清玄的《放下过后更澄明》、陈世旭的《马车》、刘亮程的散文集、郭敬明主编的《所有关于爱的》，一半用了作者像。郭用的是流行做法，在“勒口”放了一张小小的半身像，帅帅的，酷酷的，没有笑。这个没有意外，郭本来就是青春文学的领军人物，又做起了导演，所以，让自己不错的颜值在书上亮相，本来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卖点。比较意外的是，我喜欢的乡土散文作家刘亮程，在这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8月出版的散文集里，不光扉页有一张作者像，插图里也多处用了自己的照片——有个人采风旅游的单人照，有一张一家三口在伊犁的合照，还有全家福等照片。

　　从形形色色的作者像里，我看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照片里，男作家们多半是一个形象、一种表情：额头高高凸起，头发前面稀疏、后面浓密而长，眉毛不粗不细。最重要的是，作家们都不笑，一点也没有，一脸严肃，一脸深沉，一如那细小聚光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冷峻的光。就连文字风格搞笑，看起来不那么严肃的冯唐的书，不仅爱用个人相片，且全部都是严肃而冷酷的表情，没有一张是有温暖笑容的。

　　“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我这样想。又或许，他们对待文学的态度本就是这么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