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千夜

　　继母姓李，我叫她李姨。

　　母亲过世后，孤单的父亲一直在寻找晚年生活的另一半。为此，父亲托了许多人，先后相看了不下十几个老人，都不甚满意。最后，父亲去了一直不敢相信的婚介所。很巧，父亲在那里结识了李姨。

　　父亲说，和李姨的相识，是一份天缘。的确，李姨和母亲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们的年纪相当；名字和母亲只差了一个字；李姨和母亲一样都长得眉目清秀，笑起来露出一口在农村人中少见的整齐洁白的牙齿；李姨和母亲胃口都不大好，怕凉，吃个苹果也要在热水里焐焐。

　　去年秋天，父亲和李姨结了婚。结婚前，两家的子女在一起聚了一次。见到李姨头一眼，让我有了一种很亲近的感觉。李姨说，她不计较我们对她的称呼，只要两家人和和美美，她和父亲顺顺当当的，叫妈叫姨都一样。那天的聚会气氛很好。最后，是父亲亲自送李姨回的家。

　　父亲和李姨早已商量好，婚后，父亲搬去李姨那里住。父亲和李姨结婚那天找人择了日子，却刚好不是周末。父亲说，你们都忙，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父亲再婚头天，我和妻给父亲包了饺子，算是临行前对父亲的祝福。那天深夜，父亲在房间里打着响亮的鼾声，我在另一间屋里流着幸福的眼泪。我对着母亲的遗像悄悄说：“妈，明天，父亲就要去另一个家了，您和我们一起祝福他吧。”

　　那天我睡得很晚，凌晨3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老年人再婚后的磨合，比年轻人要难许多，说实话，我还是为性格怪异的父亲捏了一把汗。转天一大早，我本想送父亲到楼下的。醒来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早已离开了。

　　父亲和李姨结婚后，还经常回我们这边来。父亲回来时，从不闲着：浇花，墩地，有时也把我们忘刷的碗给刷了。父亲说，这是李姨特意叮嘱过的。李姨说我们都有工作，难免会有累了偷会儿懒的时候，李姨让父亲有空就过来照看一下。

　　父亲偶尔去姐那里，姐问起父亲和李姨的关系。父亲说挺好的，每顿都给自己做新饭，剩饭她吃。姐听了，眼眶就有些湿了。姐打电话给李姨。姐说：“李姨，以后有剩饭，您和我爸一起吃。”“谁吃都一样啊，我也是怕糟蹋了。”李姨在电话那头讪讪地说着，以后有剩饭照样自己吃。

　　有一次，父亲闹心慌，在诊所输液，李姨每天都守在那里。我去看父亲时，李姨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吃了袋泡面。李姨说，家里中午吃的肉饼还有两个呢，你爸输完液咱一块儿回家，李姨给你热肉饼吃，大小伙子天天不好好吃饭，身体会顶不住的。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一直撒泼犯浑极不听话。母亲走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不到前方的希望。李姨几句简单的话语，说得我心里暖融融的。结果，我那天在李姨那儿吃了好大一张肉饼，临走时，李姨还把另一张给我装在袋子里带了回来。

　　父亲和李姨结婚4个月时，母亲的三周年就要到了。李姨早早地催促父亲回老家：“三周年，把事儿帮孩子们料理一下，他们年轻，也不懂。”父亲提前一周多就回去了，我们却直到母亲周年头天才匆匆赶回去。那天夜里，给母亲烧纸时，火光映红了我的脸，姐姐跟母亲念叨着：“妈，我爸和李姨过得挺好的，您放心吧。”

　　烧完纸回来，快10点半了。姐问起父亲，给没给李姨打过电话。父亲说还是刚回老家那天打过一个，后来就没再打。姐说，再给李姨打一个吧，省得李姨不放心。父亲嘴里说着没事，却动手拨通了李姨的电话。李姨还没睡，一个人钩手套呢。父亲放下电话后，奇怪地说，以前他和李姨9点就睡了，可今天这么晚了居然还没睡。我们都明白，李姨惦记着父亲，睡不着。父亲的确是该给李姨打个电话的。

　　一晃儿，父亲和李姨已经结婚一年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过得很好。每天早早起来，两人一起去遛弯儿，没事一起看看电视。前些天，父亲和李姨还去爬了次山。李姨说，爬山累是累点，和你爸往山顶上一站，还真痛快。

　　看着李姨那张笑盈盈的脸，我在心里说：“李姨，其实，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把您当成妈了，和我亲妈一样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