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生

　　一碗拌面排四次队

　　年轻时在杭州H钢厂上班，并有幸去上海S钢厂作短期培训。去食堂吃早餐时发现有“葱油拌面”，开心得不得了，这可是杭州人最喜欢吃的美食呀！没想吃拌面要排4个队，因为黑板上写着：“光面1盘（2两半），猪油2分，酱油1分，味精1分。米醋、葱花免费，放在桌上随便取。”这4个队排下来起码要十来分钟，那就不吃了吧。可看到从食堂大门进来的炼钢师傅们，一个个接龙似的在面点窗口排起了长队。这面肯定好，必须吃。于是，赶紧从稀饭队伍移到拌面队伍。为不使面团结块，料队先排，面队最后排。一套程序走完，一碗香喷喷的葱油拌面到手，还真好吃！

　　我问同桌一位师傅：“这里的拌面为何要拆开卖？”师傅答：“本来也是合并卖的，就是有些人想多要点猪油，也有人想多要点酱油、味精，挤在窗口纠缠不休，且经常吵架。食堂领导便决定一分价钱一分货，有额外要求的人就多付点饭菜票。”难怪我在排队会时常听到“猪油要双料的”，“可以，再付2分”等对话。钢厂做事就是“硬碰硬”，谁也别想占便宜。还别说，现在排4个队比以前排1个队还要快！

　　分房要晒“个人隐私”

　　一日下午，看到食堂墙上贴着两大张红纸，上书醒目大字：安民告示！凑近一看，原来是《S钢厂新公房分配分数一览表》。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热血偾张。如：张某，一炼钢车间炉前工，工龄20年20分，曾获部级劳模称号加2分，在一次钢包倾泻事故中负主要责任扣2分，妻儿5人，每人2分计10分，小儿子残疾加1分，共得33分，减2分，实得31分，得房系数1.55，可分得新公房某幢3楼48平方米房一套，原旧房收回；谷某，二炼钢技术员，工龄16年16分，曾获技术革新奖一次加1分，曾挪用公款留厂察看1年扣1分，妻同厂职工医院医生，工龄15年得5分，曾出过一次医疗事故扣1分，父母及两孩每人2分计8分，共得30分，减2分，实得28分，得房系数1.5，可分得新公房某幢2楼42平方米房一套，原一阁楼房收回……《一览表》中，加减分项五花八门，有不少是“晒隐私”，有的实在有点“血腥”了。但大多数干部职工都觉得“分数面前人人平等”，认为是“靠谱”的，“没有闲话好讲”！围观的职工看完后默默地离去，基本听不到埋怨牢骚话。

　　为3分钱的顶真

　　S钢厂培训结束后，我回到H钢厂。由于在沪上的费用都得自己先付，所以要尽快报销，不然连买饭菜票的钱都要断档。为了能多报点费用，我在报销单上多贴了几张公交车票。主管领导也没仔细看，审核时翻了一下就爽快地签下“同意报销”几个大字。

　　颤巍巍地走进财务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位戴着深度眼镜、操着吴侬软语的女会计，毫不留情地撕下好几张车票。我好尴尬、好纳闷，毕竟自己放水心虚，也没作什么争辩。但其中有3分钱我觉得女会计实在太顶真了。女会计竟像说大书似的对我说：“你回来时是从城站坐电车到龙翔桥，然后到工人路（现为平海街）再坐12路回到钢厂。回来时已过了下班时间，你不可能去生产区上班，肯定是在终点站前面一站钢厂生活区下的车。因为宿舍在生活区，所以只能报销2角4分，而不是2角7分。你这张公交车票能报，但要扣下3分。”说得我面红耳赤且又无言以对。我突然灵机一动说，杭州的公交票就算了，那上海的几张车票怎么不让我报呢？女会计随即说：“老弟啊，你的那些上海车票都是些什么呀，连到外滩、西郊公园的车票，都拿来报销？如不该报的也给你报了，对别人就是不公平。”我彻底无语了。

　　之后有人告诉我，女会计原是上海S钢厂的会计，是照顾夫妻关系调过来的，原则性很强，连领导也不买账，人称“红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