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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间

难忘年猪饭

  ○汪东福

  进入腊月,在老家的那个小山村,常常可以听到猪的嘶鸣。这声音有点惨烈,但在我听起来,却反而有点兴奋。

  清晨五六点钟,我被“嗷嗷”的猪叫声吵醒。“杀年猪啦,快起床!”妹妹催促我。我一骨碌爬起来,脸都来不及洗,就飞奔到大门外。

  晨曦中,是一派热闹的场景。当杀猪匠的舅舅将母亲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赶至门口,杀猪凳擦得干干净净,大黄桶摆在凳头,一旁木制的饭盆里撒着几撮盐和一点水,一把杀猪刀明晃晃的。

  只见舅舅一把抓住猪耳朵,叔叔帮着抓猪尾巴,爸爸和隔壁的林伯则用力地拽着猪脚。猪嚎叫着,四蹄抓地,拼死拼活不肯往前挪步,顽强地抵抗着。大伙拉的拉,推的推,扯的扯,边上围着一帮看热闹的村民,高声说笑着。

  在声嘶力竭中,肥猪被抬上了长凳,此时大伙已经汗流浃背,但手中依然不能放松,紧紧摁住猪的身子。舅舅用抹布将猪的颈部和四肢擦干净,一切准备就绪。

  随着舅舅利索的提刀一捅,刚才还是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渐渐变成了“哼哼”声,肥猪慢慢地不再动弹了。此时,父亲从厨房里提出刚烧开的水,倒进大黄桶。

  刨毛、剖肚等一系列干净利落的手法后,那鲜红腻白的猪肉,腾腾地冒着热气。舅舅三下五除二,从中间将猪身剖成两半,父亲连忙进屋拿来杆秤。随后便是分割猪肉,父亲将猪肉一块块拿到堂前的团匾里,交给母亲处理。

  我们小孩子也没闲着,早已准备好了火熜和平时装百雀羚的圆铁盒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大人的一举一动,见大人不注意,便动作飞快地从凳子上撮几小块猪肉,四散逃开。

  等到大人收拾妥当,我们便光明正大地上场了,围着长凳仔细搜寻漏下的猪油末子。那段日子,我的口袋里经常有黄豆、玉米、粉皮、粉丝之类,那是我从谷仓里偷出来的。几个小伙伴找个地方,在铁盒里放点猪油末子,再放点黄豆、玉米之类,放在火熜里烧,“哧”的一声,顷刻间,香气四溢。“咯嘣、咯嘣”,小脑袋扎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年猪饭一般安排在晚餐,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蒜苗炒猪肝、猪血滚豆腐、青菜炒肉……而最重头的一道菜便是红烧肉,只要母亲将满脸盆的红烧肉端上桌,这年猪饭就算正式开席。隔壁邻居、亲朋好友们围在八仙桌旁,吃着年猪肉,猜拳行酒令,吆五喝六,场面好不热闹。夹一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一口咬下去,嘴角顿时流油。大伙一边吃,一边称赞红烧肉味道真好,母亲的脸上顿时像开了花。

  年猪饭是庄稼人一年中的盛宴。如今,我们已很难吃上当年那样的年猪饭了,但我们的心里,幸福、团圆、平安,从来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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