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喜华

　　宋人陈宓《凫茈饷王丞》诗：“仙溪剩得紫琅玕，风味仍同荔子看。何似清漳霜后橘，野人还敢荐君盘。”凫茈就是荸荠，诗中赞美荸荠甜如蜜橘。

　　荸荠，家乡黄岩方言叫“婆齐”。有识字不多，又不求甚解者，用普通话读下半部音，则会读作“勃起”，令人捧腹。

　　荸荠原产印度，在我国长江以南地区广泛种植。我的家乡鉴洋湖一带的水土，很适合荸荠生长，种出的荸荠渣少、汁多、味甜，个大扁圆，皮色红润。家乡有句俗语：“黄岩蜜橘红彤彤，店头荸荠三根葱。”就是赞美鉴洋湖荸荠的。

　　作为一种水生植物，荸荠春耕时育苗，初夏时移植大田。荸荠分蘖繁殖能力很强，初栽时每株间距五六十厘米，望上去稀稀拉拉。但到盛夏时节，满丘田里就会长满绿油油的茎叶，不给土地留下一点空隙。荸荠茎叶细长，圆形中空，可长至一米多高。

　　经过半年多的日晒雨淋，风霜锤炼，荸荠成熟于冬至后。正值隆冬腊月时节，因此采收荸荠是辛苦活。荸荠果实是母株短缩茎向地下四周抽生匍匐茎，尖端膨大为新的球茎而成，所以果实生在泥土里，采收荸荠就得翻开泥土，逐一挖掘出来，我们称之为“捞”。这时田水已干，土质半硬，可以穿鞋踩上去而脚不会沦陷。

　　捞荸荠先用扁平宽齿的钉耙将一排的土一起翻过来，然后赤手将露在外面的荸荠捡起，再将土块捏碎，把躲着藏着的，一个个揪出来。下层土较硬，得用一种方口的铁锹再挖，力求一个都不能放过。但无论多么仔细，总有漏网的，第二年在这块土里种上青菜土豆的间隙，会长出几棵绿色的荸荠葱，孩童们又会顺藤摸瓜，把它挖出来。记得有一年，我在别人的土豆地按葱索荸荠，受到主人投诉，被母亲竹条伺候。

　　大人们在前面捞荸荠，我们小孩子就跟着一起捡，也会自己拿把锄头在翻过的土里刨漏网的，会有意外收获。累了，就躺在已经发黄倒伏的荸荠秆上打滚，跷起腿享受收获的战利品。那时，完好的荸荠舍不得吃，只能先吃划伤的残次品。在地里，既不用刀削，也不用水洗，拿衣服袖口或下摆擦掉泥土，连皮都吃下去了。

　　荸荠别名“马蹄”，因其形状如马蹄，荸荠肉做的罐头，俗称“清水马蹄”。改革开放初期至上世纪80年代，国营黄岩罐头厂出口业务好，村子里家家削荸荠卖白肉。那时节，每天放学后、寒假期间，我就帮父母一起削荸荠，竟也练就了一手“小李飞刀”的本领。快削荸荠只要三刀，上下各一刀，绕着圆圈转一刀。如今这手艺还在，若两人对坐，我负责削荸荠，另一人专门负责吃，吃得不一定比我削得快。

　　荸荠营养丰富，既可生吃，又可烧吃。生吃脆嫩爽口、汁甜味美，是冬春时节不错的水果，煮熟后甜味更足，一些细菌被杀死后，更适宜老人小孩食用。正月十五熘甜糟羹，加入荸荠肉，别有一番风味在里头。如今家乡的饭店里，都有一道甜羹，叫酒酿荸荠丸，既营养又美味，适合女士们美容养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