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殇
○余喜华
大寒前一天,冬的肃杀越发地浓重。
看着烟雨湖浅浅的水面,我和她聊到了这年秋冬季长达近半年的干旱。她说她公婆老家宁溪山村已经没水喝了,要从别的地方引水。突然,我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又听她缓缓地说,老大走了,公公终于可以歇歇了。
我非常地吃惊,忙问,谁的老大?怎么走了?
她说她的大女儿去年走了,9岁。
她说,大女儿是早产难产儿,当时她自己难产病危昏迷,本来母女只能救一个。她的父母怕她醒来孩子没了受不了,不敢作主放弃孩子。孩子终于生下来了,由于长时间缺氧,医生断言这个孩子是养不大的,不会活过10岁。
果然,大女儿从来没有站起来过,一直瘫在床上,连吃奶都不能自己完成,只能靠喂。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毕竟已是一个生命,她不想放弃,一家人都不想放弃,公公婆婆都支持她求医。一两岁时,她带大女儿去了杭州医院,医生没说没有希望,她就给大女儿打300元一支的神经营养针,打了近两年,花了十几万,没有任何起色。她又带大女儿去了上海儿童医院,这次医生没有给她任何希望,直接拒绝给予治疗。她失望而归,终于彻底放弃治疗,但公婆仍不甘心,说要去北京给孙女治疗。她知道上海医生的说法是权威的,只能劝慰公婆。
但大女儿仍在瘫痪中活着,有了知觉、痛觉,晚上痛得睡不着,经常嗷嗷大哭。她怕女儿的哭影响到邻居,只好把大女儿送回公婆山里的家,让两位老人照顾。虽然知道大女儿最终的结果,但她的牵挂一丝也没有少,每个周末都得往山里跑一次。
她的身体本很虚弱,那次危险生产后,医生判定她不能再生育,中间她有过抱养一个孩子的想法,一直未能如愿。经多方求医,确认能够生育,4年前她有了小女儿。
有了小女儿,她和丈夫都在私企打工,要挣钱养家,婆婆就到城里给她们带小女儿,公公一个人留在山里继续照顾她的大女儿。本来夜里可以起一次给孙女喂奶粉的,但孙女每次哭,公公就要起来喂奶粉,每晚要起三四次。到后来,本很健壮的老人,说自己经常头晕。
大女儿终于如医生预言的那样走了,生命休止符划在9岁的年轮。
大女儿走后,公公的头晕症也好了。
公公很善良的,她说。
你也很善良,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是一个非常瘦小的女子,我们认识多年,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她的故事。
这9年里,她的内心又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挣扎呢?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面前弱弱的她,竟然承受了如此的磨难。
岁月不只是静好,也要随时承受生活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