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生

　　先来说一个“背影杀手”的故事。

　　刚从杭州解百天桥下来，后面就传来“丁零零”的自行车铃声，催命鬼似的，谁呀？“是我，是我，赶快救个驾！”原来是某杂志社的小柳，一边抹着满头大汗，一边扶了扶眼镜，“帮我推下车，我要盯个人，前面穿红白线衫的，看到了吗？”

　　“行，我推你盯，别看走眼就是。”接过小柳的车我紧随其后。“不长脑子，跟那么近干吗？保持二三十米。”费力不讨好还挨骂，我恨不得摔车走人，但看在朋友份上还是忍了。另外，也有点好奇，蛮想看看那姑娘长啥样？

　　小柳聪明外向、高挑健硕，浙大毕业，是江西某市当年高考理科状元，毕业后在一家青年刊物当记者，会写诗、看手相、打太极，比较爱去高校女寝室约稿。别人看到他，就会常问“小柳忙吗”，潜台词“小流氓”。但他绝对不是坏人，学富五车还彬彬有礼，就是有点不修边幅。就说那辆自行车吧，只管骑不管修，车头歪的、钢圈扭的，坐垫软弹簧断两根。跟到太平洋电影院时，我推车累了想骑会，刚坐上去臀部就被扎了一下。

　　跟到新华书店西北门时，路上行人稀了些许，我才看清前面确实有位穿红白线衫、身材婀娜、走路娉婷的姑娘，很养眼！

　　快走到青年路口时，姑娘慢了下来，好像在问路。小柳立马停下躲在一棵梧桐树后，并示意我不要前进！我只好假装看书店橱窗里的摆设。

　　姑娘突然穿过斑马线朝北面拐去，小柳立即紧紧跟上。远远看去，鬼鬼祟祟的他，活脱一个“盯梢”的特务。按小柳“暗示”，我在新华书店东北门“原地待命”。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小柳从惠兴路方向过来，垂头丧气地对我说：“唉，没戏，一个男的在文化宫门口等她。害得我眼镜都摔坏了。”我一看，小柳的眼镜只剩一片了，原来是他盯美女盯得魂不守舍，不慎摔了一跤。

　　我想笑，但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劲地问：“说说看，这姑娘到底好看成啥样？”

　　小柳没好气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疯啦，费那么大劲？”

　　“我是从西湖边一公园跟过来的，只看了个背影，没看清脸。”

　　唉，原来遇上了个“背影杀手”。

　　30年过去，小柳变老柳，如今六旬有余，估计早忘了此事。

　　再说一个“甲板奇遇”的故事吧。

　　也是30多年前的事。青岛要举办“特殊教育学术研讨会”，我有幸受邀。与我同行的是某大学在读博士、英俊帅气的小苏。会议的学术价值倒是一般，返回时坐了“青岛—上海”的大轮船，这倒让我俩很享受。

　　都怪那个凌晨天气太好，冉冉升起的旭日超级精彩，甲板上人山人海。但也有另类，一位姑娘竟在船尾独享清闲，望着螺旋桨翻起的滚滚浪花久久发呆。一阵海风吹来，吹起姑娘美丽长发，鼓起如花裙裾，与猎猎迎风的甲板万国旗遥相呼应……“简直像女神，太美啦！”苏博士情不自禁地赞叹。此时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海平面一片血色，甲板上一阵欢呼。我急忙朝船头奔去，苏博士却不见了。等我回到船舱，小苏也回来了，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笑：“你身上还剩多少钱，能全借我吗？”原来，船尾独处的姑娘是青岛人，在复旦大学读书。苏博士一见钟情，想追下试试，于是恳求她共赴一场“上海—青岛—上海”的“浪漫之旅”，也就是坐大船再往返一趟。这当然需要不少费用。为朋友愿两肋插刀，我掏尽身上所有，因实在不多连硬币都不剩。大船是下完客即上客，然后鸣笛起航。

　　身无分文的我这下可悲催了，先坐“霸王车”到上海火车站。万一被抓，我已想好对策，因有亲戚在火车站对门的百花理发店，他肯定会帮我，大不了罚点钱。公交车票倒是“躲”过去了，到了理发店却碰了一鼻子灰，亲戚回江苏老家探亲了。我恳求店员能否借点去杭州的火车票钱？他们居然回了一句：“啥人晓得侬是哪来的骗子？”气得我扭头就走。最后，我只好找其他朋友帮忙，总算回到杭州。

　　没几日，苏博士打电话说回杭了。“两个人的事怎么样啊？”这是我最关心的。“唉，只有大海知道。”他说，“我学的是教育，她学的是日语，有时鸡同鸭讲。但女孩气质实在太好，声音又甜，我准备继续追。嗳，你能否帮她毕业后在杭找个工作？”

　　我回敬道：“博士工作好找，你毕业后去上海嘛！”

　　“说得也是！”他笑答，“开心过了，烦恼来了，你的钱可要过些日子还，不好意思！”我口是心非地说：“没关系。”

　　苏博士毕业后，还真的去了上海工作，但与甲板姑娘是否修成正果，我已不得而知。眼下的苏博士，肯定也是六旬的人啦，但愿他能看到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