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40年来持续第40次参加公司的职工代表大会。”

　　2021年1月28日，周志刚发了一条朋友圈，并在文后附了几张多年来参加职代会的照片，引来一众好友的评论加点赞。

　　“40年，真不容易啊！”

　　“多么珍贵的历史记录！”

　　今年60岁的周志刚，在浙江省送变电工程有限公司工作了43年，持续当了40年的职工代表。

　　作为一名“老职代”，周志刚用一生中难忘的40年，为“浙送”，也为浙江的企业民主管理文化写下生动注脚。

　　“分房、分票”：职代会说了算

　　“我刚进浙江省送变电工程有限公司参加工作时正好是改革开放的东风劲吹的1978年。那段岁月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我一面看着板墙上的大字报，一面听着广播里传来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那一番振聋发聩的声音，真切地感觉到涌动的时代脉搏。”

　　周志刚当时还是“浙送”汽车队的一员。周志刚记得，刚进单位的时候，他工资只有18元，后来慢慢有了奖金，奖金有6元、7元、8元三档。

　　“光是为了这三档奖金的归属，职工就有很多话要说，通过职代会进行企业民主管理势在必行。”

　　“浙送”的公司工会是在1979年成立的，首届职代会也于那年5月召开。周志刚一直保存着首届职代会的参会名单。当时的参会名单都是用手写的。周志刚从一沓泛黄的卷宗里拿出一张A4纸，纸上的名字字迹鲜活，仿佛依然可以从中窥见那个欣欣向荣的年代。

　　召开职代会进行企业民主管理其实也是那个时代的大势。1983年，国务院颁布《国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职工民主管理和党委领导、厂长负责制并列成为企业应遵循的根本原则。

　　“我参加的第一次职代会，是1982年公司二届一次职代会。你看，这里印着我的名字。”周志刚翻开一张红色卡纸，在“汽车队职工代表（19人）”名单中，“周志刚”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时我21岁，因为是分公司的一名团支部专职书记，又曾被评为省公司‘青年标兵’，被选举为职工代表。”

　　“上世纪80年代，讨论最激烈的当属福利分房方案，几乎每年职代会上都要反复沟通最后才能艰难地取得共识；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的分配也是大难题，职工需求旺盛，然而数量有限，只好通过职代会讨论处理；职工薪酬这块，根据规定，每年只有3%的加薪名额，这个名额怎么分配？如果不通过职代会进行民主决策和管理，那职工是要争破头的……”

　　在周志刚的印象里，上世纪80年代的职代会虽然刻着计划经济时代的鲜明烙印，但却是实现公开、公平、公正，维护职工正当权益的必要方式和必由路径。

　　干部干得好不好：职工民主评议说了算

　　在1992年以前，国有企业发展处于国家放权让利时期，因此与职工切身利益相关的住房分配、工资改革、福利分配等是职代会重点关注的讨论内容。党的十四大召开后，明确提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实行现代企业制度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在此背景下，《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出台了。如果国企改制为公司，就必须适用《公司法》，而不再适用《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公司职代会也不再享有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时期规定的全部职权。

　　“那是转折时期，国家层面也在积极探索如何把职代会制度合理地嵌入到现代企业制度中去。”周志刚回忆道。

　　周志刚的回忆有迹可循。1995年，中华全国总工会制定了《关于加强现代企业制度试点企业工会工作和职工民主管理的若干意见》，明确职代会有权“讨论通过本公司集体合同草案、涉及职工切身利益的重要改革方案、劳动保护措施、奖惩办法以及其他重要的规章制度”。1997年，中华全国总工会又制定了《关于职工代表大会民主评议企业领导干部的实施意见》，要求建立职代会民主评议干部专门委员会，将民主评议视为实行现代企业制度的题中应有之义。

　　“浙送”的职代会也于这一波变革中进行着自我调整和转型。“住房商品化、福利社会化之后，曾被视为职代会重中之重的企业福利问题也随之淡化了。相对重视起来的是职工对领导干部的民主评议、监督、选举等内容。”

　　周志刚说，“‘浙送’当时有个事件轰动一时。有一次职代会在进行民主测评的时候，多名中层干部因为测评结果达不到要求，被调离岗位。干部干得好不好，职工民主评议说了算。”

　　“管理出效益。因为出色的民主管理水平，公司效益连年攀升，全国五一劳动奖状等荣誉也随之而来。早在1997年，我们就打开了海外市场，把‘浙送’品牌正式向全球输送。”周志刚说。

　　集体合同协商：厂务公开说了算

　　“本世纪初的时候，国家电力进入大发展阶段。面对新形势，‘浙送’也步入推行市场化、品牌化、资本化、国际化全方位战略经营的新时代。”回忆起2001年到2010年这黄金十年，周志刚激情满满，“在我的印象中，这十年也是公司职代会的黄金十年，不论是民主管理创新、集体合同平等协商，还是职工民主测评工作，这十年的效果都是最好、职工的满意度也是最高的。”

　　2003年，当了多年公司工会委员的周志刚当选为公司工会副主席。如果说在此前20年，周志刚还只是公司职代会的一名参与者和见证者，那么此后20年，他就是企业民主管理的一名组织者和操作者了。

　　“这个时期职代会最具代表性的内容是厂务公开制度。”

　　200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发布了《关于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及其控股企业深入实行厂务公开的通知》，要求“切实做到企业重大决策必须通过厂务公开听取职工意见，并提交职代会审议”。

　　“实际上我们的厂务公开还要更早些，1999年就开始实行了。”周志刚说，“‘浙送’实行的，是以贯彻‘全靠’方针为主题，以民主管理为重点，以机制创新为动力，以群众监督为手段，以职工满意为目标的厂务公开制度。”

　　周志刚拿出一份当年的“厂务公开工作总结”，说，“‘浙送’厂务公开内容十分全面，包括企业重大决策问题、涉及职工切身利益方面的问题以及与企业领导班子建设和党风廉政建设密切相关的问题都要公开；‘浙送’厂务公开形式丰富，厂务公开以职工代表大会、集体合同和民主评议干部为基本载体，同时设立了以公告、公司内网、《送变电报》、班组园地以及各分公司简报等形式的厂务公开栏；‘浙送’还有着严谨的厂务公开程序，严格按‘收集预审、定时定点公布、征询意见、建立档案’的程序进行公开。”

　　从2000年开始，“浙送”的厂务公开满意度快速提高，满意度连续9年在98%以上，并在2009年达到了99.5%。

　　“集体合同的平等协商，是整个厂务公开制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周志刚说，“为了开好职代会，每次会前一个月，我们都要深入基层调研，召开10次以上的职工座谈会，广泛听取职工群众的意见建议，为签订集体合同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厂务公开制度不仅强化了职代会的监督权和知情权，而且还拓展了职代会的内涵，使职代会运作更具可操作性，形成了职代会制度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重大发展。

　　“企业政治文明”：民主管理说了算

　　2010年，另一份重要文件的颁布为“浙送”下一阶段的民主管理指明了方向——《浙江省企业民主管理条例》在浙江省第十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上通过，当年10月1日起正式施行。

　　《浙江省企业民主管理条例》第一章第四条规定：“企业应当依据法律、法规和国家规定建立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以及厂务公开、职工董事和职工监事、平等协商等制度。企业还可以采用民主恳谈会、劳资协商会、职工议事会等形式，开展民主管理活动。”这些规定进一步丰富了企业民主管理的形式。

　　“十届职代会闭会期间共召开7次联席会议，认真落实职工提案199条，征集合理化建议725条。”

　　周志刚口中的这组数据，出自“浙送”2011年的一份工作报告。“比如，当时公司工程点多面广、人员分散，结合这个实际，根据职工提案，我们创新推出了‘民情气象站’运行模式，将民情接待站与项目部有机结合，使职工代表成为真实民意的‘传声筒’。”这是“浙送”对《浙江省企业民主管理条例》的积极响应。

　　周志刚说，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坚持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方针，是坚持党对国有企业领导的内在要求。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基层民主建设，始终强调人民主体地位。在周志刚看来，企业民主管理是基层民主的重要形式，是“基层党组织领导的充满活力的基层群众自治机制”，党和政府正是通过企业民主管理这一途径，落实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指导思想，从而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

　　“全心全意依靠职工办企业是企业最大的政治文明，强化企业民主管理，就是企业政治文明最根本的表现。在思想上尊重职工、情感上贴近职工、行动上爱护职工、管理上依靠职工，这是企业发展壮大的根本保证。”周志刚说。

　　在近期召开的职代会上，“浙送”再一次对职工参与企业民主管理提出了目标：创新民主管理方式，完善董事长联络员机制，发布基层联络员建议，畅通职工建言献策渠道。

　　从未中断的职代会，为班子攒了“人气”，为职工鼓了“士气”，为企业聚了“旺气”

　　“1982年2月24日，二届一次。

　　1983年2月1日，二届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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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1月28日，十二届七次。”

　　“整40年了。”周志刚罗列着历次参会时间。

　　将这一个个平凡的日子串起来，构成了周志刚平凡而又传奇的工会参与企业民主管理和发展的经历。

　　周志刚感慨地说：“国企姓‘党’，工会姓‘工’，国企工会的价值始终体现在为职工说话上。我在公司工作40多年，经历了多任党委班子、九任工会主席，但公司每年的职代会从未中断过。企业的发展之路虽不平坦，但仍有规律可循，‘浙送’走的实质上就是一条依靠职工办企业之路。什么时候公司认真落实了‘全靠’方针，支持职工参与企业管理，维护职工合法权益，什么时候公司班子就有了‘人气’，职工队伍就有了‘士气’，企业发展就有了‘旺气’。”

　　周志刚所说的“浙送”民主管理文化，给“浙送”带来了什么呢？——1979年，“浙送”完成总产值905.15万元，实现利润总额64.52万元；2020年，“浙送”完成总产值29.8亿元，实现利润总额6618万元。42年的时间，“浙送”产值增长了329倍，利润总额增长了102倍。

　　“有人可能觉得，这个数据是改革开放带来的，体现不了民主管理的价值。试问，倘无职工，企业何为？”周志刚真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