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解荣

　　白米湾位于诸暨市枫桥镇南面，是一处由几个低丘缓坡连接成的小山湾。上世纪60年代初“中苏友好”，亟需大量红茶出口，当地政府顺势而为组织开荒种地，在白米湾播撒了2000公斤茶籽。不久，这里办起了学校，经过历届师生的悉心培育，到上世纪70年代，整个山湾已是满目青翠、茶香四溢的生态茶园，面积达30公顷。从1976年开始，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年高中生活，经历的茶事历历在目，印象最深的则是“春茶战役”。

　　“一年之计在于春”用在茶叶生产上，是最贴切不过的了。春茶品质好、价格高，但生长季节性强。春茶开采时节适逢春耕农忙，无法从附近村子找到采茶工。学校只有自力更生，在每年3月至4月间，发动学生上山采茶，命名为“春茶战役”。春茶战役在大操场誓师大会和阵阵鞭炮声中拉开帷幕，连片茶园成为学生们的新战场。日常作息指令不再由铃声发出，而是直接切换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模式。吃菜改为“公菜”由食堂免费提供，开水保温桶送到茶山上。春茶战役“班自为战”，在指定区域内采摘。学生们就在茶园狭长的“战壕”里各就各位，按“一芽两叶”标准“双手采茶”。白米湾茶园勤于护理，树冠表面平整，通道地面平坦，采摘条件非常好，所以只要集中精神便能得心应手地双手采茶。

　　春茶战役竞争激烈。学校根据不同阶段给各班下达基本任务，各班定量到人，大体是每天5公斤。每位学生一天两次将采下的茶叶送到茶厂，班长和劳动委员提前等在厂门口检验、过秤、登记。碰到雨天，茶叶要除去水分，打折计算。第二天一早，各班的“战绩”便公布在宣传栏上。通常是高二两个班遥遥领先，彰显“熟手”优势；高一三个班之间则是势均力敌，上下差距仅为几公斤，难免要你追我赶。名次落定时，班主任就利用晚自修时间开班会，进行再动员并召集班委干部和小组长研判情势，寻求新的增长点。有时候也会一大早组织学生上山，围成一圈，请班上“采摘能手”现场示范。全校260多名学生，日均采摘总量约1500公斤，手脚快的人，能采10公斤以上；手脚慢的人，也就三四公斤，这显然够不上定量标准。但竞争中有友情，关键时刻总能悄悄收到快手们一把把“友谊茶”，顺顺当当地过“关”达标。

　　轮到茶厂上夜班，是春茶战役期间最惬意的事。茶厂和林场连在一起，在学校北面200米的山坳里。一个夜班班组共10名学生，厂里很重视，先开展业务培训，由师傅讲解红茶初制整个流程，重点是揉捻，每个操作步骤都作演示。上岗时两个人一台揉捻机，一个人负责将萎凋好的青叶一筐一筐倒入桶内、压盖，还有一个人负责操作控制。机器一开动，眼睛就要牢牢盯住揉盘，直到茶汁外溢、卷成条形为止。茶厂机械化程度高，全校一天的采摘量，要不了几小时就可完成夜班任务，将揉捻好的茶叶送至发酵、烘干等后道工序。零时左右，林场食堂按照夜班人数送来面条、米粉、点心之类夜宵。后半夜大家兴奋地聚集在车间一角，享受海阔天空的闲聊时光。茶厂里没有人戴手表也没有挂钟，盼着天亮回寝室睡觉的人，往往迫不及待爬到东面山头看日出。

　　4月中旬，各山头青叶基本采完，春茶战役进入扫尾阶段。学校不再限制区域、硬定指标，任由大家自主清扫“战场”。这时候，整个茶园一下子变得活跃，大家三五成群，嬉戏追逐……春茶战役结束，全校便放假三四天。

　　春茶战役是白米湾特殊年代的一段历史，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成为过往；与此同时，我的母校白米湾中学全面执行国家高考制度，为高等院校输送了大批人才，实现了从“采茶摇篮”到“人才摇篮”的华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