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胜

　　春日夜归，白玉兰枝头高悬，肆意盛开，瞬间亮瞎了双眼。我有意减速，只为不吵到值班保安难得的小憩。小区南门保安亭里，披衣斜卧在电脑椅上的华华还是抬眼看到了我。

　　在杭城闲林山水住了七八年，老邻居也就那么二三个，私加微信，见面打招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多的是微信群里邂逅。保安，也就成了小区里最常见面，又最易忽视的陌生人，多数不知名不知姓，大多口音分辨。对于常要麻烦他们找车位的我来说，保安情同兄弟。

　　华华是老保安了，个子不高，一口浓重的河南腔，热心肠，急脾气。

　　几乎所有的小区，车位都日益紧张，霸王停车等乱象频发，业主难免会有怨气，保安就成了“背锅侠”。有时，连小区的那个“无障碍车位”都被人强占了，保安也劝阻不了。我始终报以理解之心，却也害得保安黑灯瞎火地四处帮我找车位！那次，在东北大哥左右右左的细致指挥下，总算将车见缝插针地停到两个墩子中间（算是临时车位吧），我一不留心将车轮剐蹭到一点点。我倒没什么，他却有了心理阴影，还曾一脸好奇地问我“驾照是不是买来的”，我笑而无语。实在是因腿残之故，从小到大，宅家太久，方位感都用进废退了。自从几年前考出驾照，我已行车8万公里，除了方位感不佳导致停车“困难”，其他都好。

　　那晚，东北大哥找不到别的车位，就“华华、华华”地喊，向他求援，也让我知道了这位河南大哥的“昵称”。岗亭边上的那个花坛空间，车子停进去后，两边仅余四五厘米缝隙，常作为绝无仅有的最后一个“应急车位”。华华大哥急吼吼地指挥着我一点点地修正、一点点地挪车，并时不时地回头看，担心后方来车，影响通行和安全。华华车技应该相当了得，看我过于小心，急得他会伸手“抢”我方向盘，几把修正。不止一次，他“意见很大”地责怪我为何要早出晚归，还好心地劝我下回早点回来。我笑笑，在外打拼，甘苦自知，但真心理解保安兄弟的不易。只要回来就有地方停车的感受真好，家的感觉也是如此！感激无需多言，我偶尔想送点小东西给他，可他从来都是扭头就走，拒而远之。

　　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保安也是坚守岗位的中坚力量。过完年，回杭上班，到处严控，可我的轮椅却突然爆胎，好不容易网购了轮胎，却无处更换，只得求助物业。卢队长有求必应，带着王班长来了。换胎不只是技术活，还是力气活，两人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其间他们的微信响个不停，卢队长不时回一下。换好轮胎，他们帮我将轮椅推到岗亭打好气，再送回来。那份感激自不待言，我想付点服务费，可他们硬是不肯收。

　　听卢队长说，全体保安一个多月没休息了，已非辛苦二字所能囊括。谁家没本难念的经？他的大儿子今年大学毕业，现在都待在下沙学校；上初中的小儿子从老家来过年，竟回不去了，在这里自习、上网课，头痛的是拿不到学校教材，两地教材差别实在太大……

　　时光飞逝，转眼新年，春又暖，花又开。那天，我要给老妈快递点药回去，都早上8点了，小区快递点还没开门。我赶着上班，就把药交给了保安姚师傅。刚到单位，他就发来语音，一个劲儿地说抱歉，因没带身份证，快递寄不了。最后，王班长帮我寄了。我用微信红包把快递费转过去，他却说大家朋友，没关系的！

　　一晃，我们又有很久没见了。听说，卢队长调走了，王班长已升为队长，自然更忙了。每次出入小区，我都缓缓地环顾四周，希望能看到他，只为当面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