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她可以吗
■董剑明
我们小区有个“阳光”业主群,大家在群里热热闹闹、插科打诨、畅所欲言。业主们常常会上传一些小区里和社会上发生的琐事的文字及图片。
2019年是中越自卫反击战40周年,有一天,群里一业主发上来一张40年前的前线战地照片。这黑白照片上有5位女军人,全副武装英姿飒爽排着队行进中。看着看着,我突然瞪起双眼目不转睛,心跳开始加速,那走在第一位的不是我认识的她吗?我赶快翻箱倒柜,找出那张保存了40多年的老照片,湿润的眼眶浮现出当年我们的芳华。
1973年,我们部队大院的孩子们,就像一群放养的孩子成天不着家,都玩疯了。那晚,我突发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被父母送到驻宁波部队的12野战医院,当晚就动了手术。手术后,父母把我交给医院就匆匆离开了。我住院7天至出院,父母再也没有现身。我住在外一科,她是外一科的护士,扎着两根短短的小辫子,66式军装外面套着白色护士服,她没有帽沿的军帽下,整齐的刘海特别好看!我被她深深吸引,从此我们也就相识了。
因为没有父母照顾,我就特别依赖她,有事没事总呼唤她,哪怕她远远望我一眼也好。阑尾开刀只能吃流质,当时16岁的我,特别想吃杨梅罐头。趁她给我换药的时候,我向她悄悄说出了心中的愿望。她看着我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一种莫名的热流,在身上涌动起来,我脸颊立马绯红。那种感觉,我无法用语言表达。不多久,杨梅罐头出现在我的床头,让同病房的病号们好生羡慕。一瓶杨梅罐头,让我暗恋了她大半生,这可谓一种单恋的情愫。出院后,我们继续保持着联系,她来过我家,我也去过她宿舍。她们女护士宿舍是4人一间,她也从不避讳我,我也想着法子与她见面。
她那时是22级干部,每月10元左右薪水。她愿意花钱买来罐头送我,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我想她至少是不讨厌我的,而且有发展下去的空间。这让我在以后的岁月,时常回味其中!
后来,她回家探亲后,给我家带来一套景德镇的瓷器,我记得那是一套非常精致的“万寿无疆”餐具。她是景德镇人,还单独送了我一只奇特的桃壶,水是从底部灌入的。
1974年我离开宁波去了合肥,后来又入伍了,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每通一封信就要半个月时间,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相互联系就靠信件。她给我寄来的半身戎装照,我一直带在身边。在部队服役期间,我还时常会拿出她的照片,来向战友们炫耀,战友们都特别羡慕我。那种满满的幸福感,于我真是溢于言表。
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慢慢地少了,最终还是断了。如今才知道,1979年她上了前线,后来她嫁给了一个老红军的儿子,据说她先生也是军人。后来,因为战后部队裁军,她便转业了。就这样,我们几十年之间是杳无音信的。
我让群里发照片的邻居,找来了她的联系方式,忐忑不安地要给她打电话。她还记得我吗?我心里直打鼓没底呀,毕竟那么多年没见面了。
电话那头,当第六声铃声响起后,传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激动得语无伦次自报家门。那头的她倒比我冷静,在我的引导下,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她说那时我是“小鬼”,其实我们一般大。说起杨梅罐头的事,她几乎都忘了,问我现在还好吗?她说前段时间来过杭州,还与在这里的战友相聚过。她还说,真不知道我也在杭州。我邀请她再来杭州,她则邀请我去景德镇玩。于是,我们便互加了微信。
她在我心目中,就是美丽、善良的代名词。我很想去见她,但又很怕见她,怕见到的已不是从前的她了。岁月是无情的,脑中美好的少男、少女形象,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呢?毕竟,我们都已步入了“夕阳红”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