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蛙声
■陆金美
周末,我在菜场买菜回来,在小区巷子里,一阵熟悉的鸣叫声忽然飞到耳畔,是久违了的青蛙声。我举目搜寻: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有一个卖青蛙的小贩,他的面前正放着一只小铁桶,上面盖着网,声音正是从小铁桶里传出的。
青蛙在老家人看来,听到它的叫声如同听到鸡的叫声一样,是一种生活的宁静、丰收的希望。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农田里青蛙的鸣叫声越高越好,到了秋天粮食就有丰收的把握。我问父亲为什么,他告诉我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青蛙是吃害虫的,处处叫声一片,自然青蛙很多;田鸡多,庄稼上的害虫就少;害虫少,庄稼就有丰收的希望。是啊,就连宋朝诗人辛弃疾也曾说:“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呱——呱”又一两声蛙声从小铁桶里传出,像一记响亮的鼓棒,敲在我的心上,打开了心底的记忆。那时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阳光,只是照耀的是村庄、草木,还有野外的庄稼。我和伙伴们的游戏大多就是寻找和捕捉田野沟畔中的小青蛙,那时家乡青蛙实在是多,种类也不少,有小土青蛙、大青蛙、小旱青蛙,还有大牛蛙。我们在草丛中,庄稼地里仔细地聆听它们的鸣叫,认真地观察它们的跳跃,然后举起小手去扣捉。捉到后就放到小柳篓里,带着捕获猎物的欣喜,小心翼翼地从篓子拿出来,和伙伴们比大小、多少。然后把抓得的青蛙,喂自家养的鸡子、鸭子,盼它们生个双黄蛋。
晚上,我们最大的乐趣,便是三五成群到村口坐在小木桥上,聆听青蛙的叫声。在一望无际的庄稼、树木、荒野里各种各样的蛙,发出各种声调的鸣唱:小土青蛙声低而短,大青蛙声高而长,小旱青蛙声细而尖,大牛蛙声粗而响……它们声音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时近时远,时大时小,阵阵蛙声此起彼伏,组成了一曲乡村田园的交响乐。
上高中偶然读到一首《咏蛙》的诗,里面有一句:“我不开口谁敢言。”诗家对此句大为称颂。小时候父亲对我说过,青蛙就是霸道,乡下人种田就听它的。它一鸣叫春天就到,农人就开始牵着耕牛走向田野耕地,播种了。那一年我高考落榜,每晚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觉,只好站在窗前,凝神谛听,在阵阵蛙鸣中,便仿佛倾听自己的心曲,生命的潮起潮落、人生的花开花谢,都能在这种静静的谛听中渐渐化解。蛙鸣,真还是一剂医治心灵的良药哩!
自从在城市买了房,听到蛙声竟越来越稀少了,在我住的楼下就有一个人工池塘,里面开着荷花,夏天夜晚就从来没有听到蛙鸣。
又是一声鸣叫,我看着卖青蛙的小贩的铁桶,有了大胆的想法,我走了过去蹲下身来,问过价后便连小铁桶一起买下,并悄悄地把它们全放到我住的楼下那个人工池塘里。当晚我站在窗前竟听到了久违的蛙声,可细细听来,曾经那种高低搭配十分美妙动听的蛙声全没了,而是一种让人感觉凄凉的蛙声。我听得几乎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