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林

　　只要是人，就都有名有姓，文人雅士还有字有号，在农村，还有不少人有绰号。我老家在浙东某滨海小村，全村大多数人都同姓，细算起来都沾亲带故。日常交往中，大家都对年（辈）长者称呼叔伯，平辈的互称哥弟，对晚辈亲近些的叫小（乳）名，稍远些的才叫大号。

　　上述称呼用在正规场合，私下里，大家都喜欢叫人绰号，这样显得更亲切。

　　绰号又叫外号、诨名，《水浒传》中的108名梁山好汉，个个都有绰号。这些绰号有的威武，如小李广、入云龙；有的奢遮，如智多星、玉麒麟；有的猥琐，如鼓上蚤、白日鼠。乡里人自然不能与梁山好汉比，但乡民中不乏高人，给人起的许多绰号非常精妙，能令人过耳难忘。

　　乡间高人起绰号，一般是根据该人的性格特征或日常言行。比如我的一位族兄，平时性格张扬，做事又有点浮夸，乡人给他起个诨名“稻草船”。另有一位族叔被称作“万三佬”，只因此佬自年轻时起，就喜欢忽悠人，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万三佬”的意思是，他的一万句话里，最多只能听三句，其他都不可信！有些绰号也带有调侃的意思，村会计增祥伯给我起的绰号是“书蠧”，他说我就像是一条钻在书里的蠧鱼，只想把书当饭吃……

　　高人们所起绰号都十分契合其人个性或外貌特征，一叫出来就能得到乡邻普遍认同，口耳相传、快速流行，时间长了甚至都能湮灭本名。一次邻居大年哥的老战友从外地来看他，进村问了好些人，都说本村没人叫陈大年。后来说起他的绰号“乐乐宝”，大伙都笑了，早说“乐乐宝”，早带你去了，他家离这里只有几十米。原来，大年哥从小生性随和，待人接物时，一说话就逗人乐，大伙就叫他“乐乐宝”。叫着叫着，就没几人还记得他的大名陈大年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许多绰号叫久了，本人也高度认同和接受，听本名反而不习惯。某次新调来的镇人武部黄部长来村里调研，村党委高书记叫来几个民兵干部参加座谈，让大家先自我介绍。朗林哥开口就说：“我叫‘三快’，是基干民兵排长。”黄部长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大家才意识到朗林哥介绍的是绰号。因他在部队服役时养成了“吃饭快、说话快、做事快”的习惯，退伍后得了“三快”的绰号。被别人叫得久了，他自己也把绰号当成了名字，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常言道：人如其名。其实，绰号有时更名实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