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照

　　每次翻开泰戈尔的《新月集》，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第一次接触它，是在大学图书馆里。硬皮的本子，装饰精美。读了一两首，就深深地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后来，在杭州官巷口新华书店见到一本，就买了回来。

　　这是一本郑振铎翻译的版本，淡黄色封面，简洁雅致。

　　有段时间，每天清早，在杭州华家池畔，沐浴着晨光，我一边走，一边打开书本读，带浓重的浦江方言读。不知不觉，会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自己的母亲，便流下泪来。

　　童心和母爱，是《新月集》的一条主线。

　　《新月集》，可以说是泰戈尔站在孩子角度上为孩子写的诗集。许多诗篇，都是以孩子的口吻、孩子的想象，来表现孩子的纯真、孩子的天性。《水手》想象自己借船夫曼特胡的船只航行在仙人世界里的七个大海和十三条河流。《仙人世界》将“阳台的角上栽着杜尔茜花的花盆放着的地方”想象成“我”的国王的宫殿，公主躺着的地方，故事里理发师住着的地方。

　　《新月集》里的每一篇，几乎都有母亲的影子。她们美丽，善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们的形象，很多是通过孩子的依恋和爱侧面烘托。如《孩童之道》“他所以不离开我们，并不是没有原故，他爱把他的头倚在妈妈的胸间，即使一刻不见她，也是不行的”。

　　还有一些文章以孩子为第一人称，妈妈为第二人称，通过对话场景，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情。如《商人》想象自己异邦旅行回来后，把一对有翼的马和一支有魔力的笔的礼物送给哥哥和爸爸，最后说，“你呢，妈妈，我要把值七个王国的首饰箱和珠宝送给你”。

　　《新月集》里，语言让人耳目一新。如《家庭》，“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的最后的金子”，用比喻和拟人的手法，将太阳落山的情景写得形象生动新颖。再如《天文家》将母亲的脸与月亮进行对比，两者相映成趣，突出母亲的圣洁和慈爱。

　　《新月集》是一本什么阶段的人都可以读的书。孩子读它，可以培育情感，增强想像力。成年人读它，可以荡涤灵魂，回归本真。老年人读它，能够“返老还童”。

　　对许多人来说，每次读《新月集》，就好像是洗净了尘埃，有了未受沾染的纯净。能借着天使的翅膀，飞往那个未谙人事甚至一无所知的童年世界。在那里，没有纷争，没有名利，在那里，能第一次感知天地、野外、小河，白云、蓝天，星星，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在那里，能无障碍地与植物对话，与水中的鱼对话，与天上的鸟对话。

　　如今的我，头发斑白，皱纹横生；母亲老去，生我养我的房子倾圮，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已面目全非。但每次翻开那本封面脱落、每一页都有勾勾画画的痕迹的书，依然会像三十多年前一般，在无声的朗读中不知不觉地热泪盈眶。无论是朝霞满天的早晨，还是乌云密布的黄昏。

　　这就是一本散文诗永恒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