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情怀也要吃饭
■王珍
邻居钢子出门好多日子后回家了,走的时候明明说是去旅游的,回家却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是去扶贫了。”他花了几十天时间,走遍了祖国的东西南北中,去看他那些混得相当不如意,甚至是潦倒的朋友。
他带着粮油以及心灵慰藉,走进朋友们那些不是简陋而是寒酸的寒舍,问寒问暖,伸出友爱的手,扶一扶行走在贫困线上的朋友。除了感慨钢子如此有爱心的操作之外,我更在意那些被扶的寒门中人,我想探究一下,他们是怎么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的?
在钢子的讲述中,我基本捋清了头绪。最典型的要数他那位大西北的作家朋友,五十好几岁的男人,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几任女朋友都先后离去,因为他实在太穷,更重要的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而他也只能任由她们去留,因为他经常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保证不了,真的是怨不得女人们的嫌弃。
这位作家贫穷的原因是没有固定收入。因为他把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给辞掉了,他要专心写作。这样的想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是他得用写作来谋生。而且,他的写作还和什么自媒体新媒体统统无关,他也不追热点不卖文,而是纯粹的纯文学创作。他是有点小才气,写的小说也在专业的杂志上偶尔有发表。但那些接近于没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稿费,和生活的最低成本之间的距离,真的是千山万水。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他是靠什么生活的,惊叹他能活到今天就是个奇迹。在我的理解中,作家不是一种职业,没有人给你发工资,你光是每天敲键盘打卡没用。写作又不是种庄稼,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旱涝保收的作家。
印象中,自古以来,文人如白居易、苏东坡、欧阳修等等都是有工作、有工资的,即使是欧·亨利,一个那么有才的美国人,他也是做过歌手、戏剧演员、药剂师、绘图员、记者和出纳员等。即使是因挪用公款进了监狱,他还在当药剂师。写作只是创收或者是实在找不到地方打工才不得已而为之。最终,写作过劳摧残了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主要死因之一。
当然,时下靠写作谋生的人还是有的,那些能够步步踩准热点出手就是爆款的人,一夜暴红,月入数万数十万也是可能的。但没有了基本保障,后顾之忧很明显,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网红。
事实上,更多的专职写手就像上文所说的作家一样,生存维艰。毕竟写作,尤其是纯文学创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很长时间的坚持、积累,有可能很长时间没有任何收入,别说是快速实现财富自由,可能连基本生活都很难保障。
有人辞去早九晚五的职业只为自由,殊不知没有了固定收入,生活压力大了,就更没了自由,得不停地写作、投稿,也不一定能够变现、维持得了基本的收入。还有人认为,写作最没有门槛,也不需要什么成本,是无本生意。其实,你真要把写作当生意做,要把你的文字卖出去,你的活儿一定得干得漂亮。投资是必须的,比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比如人生的阅历,还有刻苦、勤奋、努力,千锤百炼,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写作其实是一种能耐得住寂寞、受得了贫寒的苦活,不少著名作家一生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被认可。
我认为辞职专事写作为生,是一种有勇气的冒险。除非是家里有矿不缺钱,再或者身怀绝技信手拈来就是人气文、是流量收割机,收入远超薪水,且明显可持续发展。否则不到万不得已,就别轻言辞职。
曾经有不少人为网红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叫好,说“这绝对是史上最具情怀的辞职申请”。我倒是更喜欢那些有深意的质疑:“我也想去看看,但五行缺钱。”“我带着你,你带着钱。”有人直接提醒:“你一定要带着钱啊!”
虽说,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但是,人总得为国为家至少为自己负责吧,不能动不动就恃才耍酷、有钱任性。更何况还有人只是把父母的财富当成自己的钱,或者是根本就才不配位却自以为怀才不遇,还很矫情地喊着躺平、淡泊无争,这根本不是情怀,而是一种病。由我看来,光说情怀高大上,不说生存艰辛困难,就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