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

　　8月31日中午，原房东缪伯的儿子缪佳林照例送一只吴山烤鸡过来，我见他袖臂上挂一道黑布牌，就问，你父母身体如何？

　　佳林说，父亲已去世了。我吃了一惊，缪伯是怎么“走”的？佳林顿了顿，他上树摘无花果，结果摔下来，头部着地，没几天就走了。

　　哪天走的？我追问。佳林说8月6日。

　　缪伯一家和我们其实有着很深的一段缘分。他是我们两口子到杭州的房东。去看房时，他说自己家挺简单的两室一厅，你们住隔壁房，一个月400元房租。我们当即表示满意，就签了租房合同，第二天，我们就搬来了。那时，我妻子在杭州铁道大厦上班，我在美院附中上课。缪伯退休于杭州东南化工厂，缪伯的妻子杨姨曾在省民建当出纳，退休后工资几乎是缪伯的两倍。杨阿姨以前在杭州人民中学当过老师。大家聊起天很是融洽。

　　我们下班时，缪伯就让我们和他家一起吃饭，他烧菜很有一套。我印象深的是笋干老鸭煲。缪伯说，鸭子要三年以上老鸭，开水滤去浮渣，再把泡好的笋干除掉老头，撕成条。记得要用煤火炖，大约两小时就可以了。

　　时间久了，因为卫生间下水道不畅通，缪伯和杨姨商量一下，决定让我们搬到他儿子住的美政花苑。那是他儿子的婚房，有40余平方米。他说，你们住这边方便，我儿媳妇在萧山开美容院，也不大回来。房租就600元，每月一付。

　　每个月付房租，缪伯照例请我们饱吃一顿笋干老鸭煲，一般是一个月一次，一直到我们自己买房，我们在美政花苑住了大约8个月。缪伯的笋干老鸭煲真的很好吃，笋干嫩，老鸭软香，汤味鲜浓。缪伯一个劲地往我和妻碗里夹菜，说你们打工不容易的。你杨姨去交物管费到美政的家里看了，你们冰箱里连块肉都没有，盘子里都是小菜。你们最好是半个月来一趟，我给你们烧顿好吃的。

　　2001年6月，我们在候潮公寓买了套房。和缪伯说退租。他满口答应。搬家的时候，缪伯来帮忙，他说没什么送的，给你们烧只老鸭补补。此后每到逢年过节，缪伯总叫我们去他家吃饭。后来，他说，你杨姨说你们家地方宽裕。以后过年，就去你家烧饭吃吧。这个决定下了之后，缪伯让儿子把老鸭煲炖好，鸡肉烧好，大包小包拎我家来烧饭。

　　大伯不喝酒，他血压高，血糖高。只能喝点无糖饮料，有时他也会自己带来。酒足饭饱，他和我们讲杨家将故事，讲红楼梦故事。他说红楼梦就是曹雪芹编的，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个时候我们就听他自以为是絮絮叨叨说古典小说。我和杨姨是语文老师，我们耐心听着，缪伯讲得更起劲了。

　　缪伯为人善良，慷慨大方。他经常让儿子给我们送点好菜，分文不取。他说你们外地人在杭州打拼不容易，还房贷，养伢儿。还开玩笑说孩子生下来后，帮我们带孩子接送幼儿园。

　　我还记得，有次回家过年晚上，缪伯照旧买好菜来我家烧年夜饭。他告诉我怎么烧红烧肉，炖小甲鱼。吃好饭，他口述给我一副对联：福门住户探窗月，向阳人家著书人。

　　每一年，小伙子佳林总是给我们带吴山烤禽，还有临海老家的海水蛏子。每一岁，缪伯一家总是给我们送水果送报纸。杨姨说，自己老了，看不清楚报纸了！

　　缪伯今年应该是80岁了，算是福寿了，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也许还能再活五年十年的。

　　愿善良的缪伯一路走好！他们一家也是我们遇到的杭州好人，好房东，我们生命中的贵人！

　　李宗盛有首《凡人歌》是这样唱得：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我想，缪伯在天之灵，也许能空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