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我一直很喜欢吃面食，包括年糕、米饼类，而且我坚信，那些面粉米粉，不管被发酵捏造成什么形状，都会以一种灵性的姿态呈现在我面前。

　　早年我父亲在海岛粮管所工作，在我客居的家属宿舍旁边，有一家乡镇企业，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家小型加工厂。番薯季节做淀粉、粉丝和烧酒什么的，平常也做些馒头，冬天还加工年糕，在供销社设摊销售。我特别喜欢蒸馒头和做年糕蒸米粉时飘散出来的香味，每每引得我垂涎欲滴。

　　当时做年糕蒸米粉的衬垫材料，就是丝瓜的丝筋。夏季的时候还没有粉丝可做，做年糕也还早，所以夏天的加工厂那空旷的小晒场成为我们的乐园。我们收集到了爬在墙上自然成熟并晾干的丝瓜，一般起码可以收集几十个。到秋冬季节加工厂开工的时候，我们就拿过去卖给他们，一毛钱或者两毛钱一根。那个时候年糕也就一毛钱或者两毛钱一根。我们都不要钱，让负责加工厂业务的大叔给我们换年糕票或馒头票。他们也乐意给我们兑换年糕或馒头票。于是我们隔三差五地跑到那家加工厂里去，拿火热的年糕或馒头来吃。

　　等那些年糕或馒头票用完了，又只剩伸长脖子流口水的份了。那次跟着母亲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意外地在旁边捡到了五毛钱。那个时候五毛钱含金量可高了，可以买两个大香瓜，好多个馒头，或者其他一些零食。我于是高兴坏了！记得当时和几个小哥们得意忘形地跑到那家加工厂里，买了几个香甜的馒头，吃得摇头晃脑啪啪有声。我满嘴生香地回到家里，只听母亲哀哀怨怨地说：“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刚才去河边洗衣服时，把衣服口袋里准备去买菜的五毛钱掏出放旁边，竟然弄丢了……”我一惊，刚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赶紧咽回去了。我要是说了出来，这不明摆着讨打嘛！

　　第二天，我和一起分享馒头的邻居小哥说了，小哥妈妈可能感觉不好意思，到加工厂里买了一袋馒头，拿了一个给她儿子，剩下的一定让我带回家来。拿回家后，母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把馒头送了回去。但是邻居大嫂把详情一说，母亲反而欣慰地笑起来：“我以为钱被我弄丢了，原来是被两调皮孩子买馒头吃掉啦？没丢就好，没丢就好。”于是，馒头又被分成两份，我和那小哥又吃得满嘴生香。一来二往，直到现在，我依然和当年的邻居小哥亲如兄弟。

　　参加工作后，我也去学习了做馒头技术，如何发酵，如何配料，如何揉粉，都有技巧。看着调好的面粉在发酵中一点点鼓胀起来，拍一拍，捏一捏，柔柔的，软软的，像是抚在婴儿的肌肤上，顿时生出一种亲切感。而每当我揭开蒸笼的盖子，更是暖气氤氲，满室生香，那馒头自带的白白胖胖的灵动之气，都蕴含在了热气腾腾的五谷之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