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林

　　前不久，电影《长津湖》热映，影片开头成千上万志愿军在火车站集结出发的场景，使一度门庭冷落的拍摄地——长牛线煤山火车站再度进入人们视线，也引起我对半个世纪前在此工作生活的琐忆。

　　煤山是苏浙皖三省交界的浙北小镇，火车站在该镇大元村。我小学三年级时曾读到一篇故事，说的是上世纪50年代初曾有人在煤山打死过一只老虎。我那时的认知中，煤山是遥不可及的远方。没想到1970年春节刚过，我被“夺煤大会战”东风吹到煤山，成了长兴铁路管理处修理蒸汽机车的电焊工。

　　听老师傅说，1958年大跃进，经国务院协调，安徽省同意缺乏煤资源的浙江省“越界”，在广德县牛头山附近开办长（兴）广（德）煤矿。为解决运输问题，长牛铁路1959年动工，1960年10月1日通车，在煤山设立长兴铁路管理处。这条铁路虽短，据说还是新中国第一条地方铁路。

　　长牛线全长仅42公里，主要职能是把煤拉到长兴，再用船运到全省各地。每天不定时开行二三班客货混编（煤车后挂两只小客车厢）列车，乘坐的大多是本单位职工，偶尔也有煤矿工人和农民旅客乘车去县城，全程票价只要0.5元。

　　当年提倡“先生产、后生活”原则，我们报到时职工宿舍尚未造好，116名新职工就分散居住在仓库和各种临时住房中；我们10个老乡挤住在候车室后面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房子里，贴墙一字摆放8块床板，大家挤在一起，翻身都要与旁边伙伴打招呼。我睡在最里面，半夜上厕所要从大家身上跨过去。

　　没过几天适逢惊蛰节气，当天夜里又打雷又下大雪，次日天明，地面积雪竟达四五十厘米。每人发一根竹竿，蹚着没到大腿的积雪，清除电话线上的冰雪……晚上回到房间，裤腿上结满了冰碴，从小生活在浙东沿海的人们何曾有过这种体验？三天后积雪稍化，两名吃不了苦的老乡偷偷跑回老家。在当地政府和家人劝说下，半个月后老乡才悄悄返回单位。

　　长牛线等级低，钢轨、道岔、机车、车厢与行车信号等设备都是大铁路淘汰的。全线铺设24kg/m钢轨，还不到大铁路一半重，道岔也都是手工扳动的。线路最小曲线半径只有150米，火车开过时，车轮和钢轨磨擦，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尖叫声。往牛头山方向的葡萄山、青砚岭等地段，有四五处18‰和20‰的大陡坡，火车开到这里，常有司机操纵不当，爬不上去酿成“途停”的。

　　主型机车是两台KD5，它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产物，最高时速仅四五十公里；还有3台专为矿山铁路设计的国产“星火”型机车，动轮直径仅0.45米，还没有解放牌汽车轮子大。有时从陡坡下来，轮子直接在钢轨上滑行，擦出一溜溜火花。

　　进站信号机白天用臂板指示，天一黑须有人爬到信号机上点亮油灯，光线微弱，能见度很低；气候恶劣时，要由人直接引导进站。运煤用30吨高边车厢，客车是解放前的简易车厢，一趟列车只能拉三五百吨。

　　开展夺煤大会战后，煤产量不断增加，长牛铁路也随之延长到湖州、杭州，1972年2月1日杭（州）长（兴）铁路正式通车，成立了浙江省杭长铁路管理处。1974年10月1日奉交通部令，由原杭州铁路分局接管，从此，杭长铁路进入全国铁路营运网。上世纪80年代末，铁道部实施“中取华东”战略，改造修建从宣州至杭州的华东二通道，长兴至杭州段成为二通道组成部分。

　　长兴至牛头山铁路随之成为长牛支线，几年前已停办客运。煤山站目前承担货运任务，车站设施基本保持了上世纪70年代风貌，因此被《长津湖》剧组选作影片拍摄外景地之一，一时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