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过黎明
——读《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陈小如
未拿到《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时,因为看到简介中作者兼主人公塔拉的传奇式人生经历,我就一遍遍对书名进行了各种演绎。一个“当”字,在主谓宾之外,带着作者强烈的主观色彩。转变、蜕变、虚伪、背叛,这些在我的认知里绝不可能第一顺序与教育对接的词,却统统由作者在自我的迢迢跋涉过后归为“教育”。召唤也罢,呐喊也好,独属于我个体对飞翔意义的思考和记忆,顷刻喷薄而来。
上世纪90年代初,一列开过破晓的绿皮火车是我飞往我的山的最初记忆。16岁的我跳出“农门”,父亲挑上家里最好的一床棉被(说是父母结婚时置办的),怀揣好不容易借来的学费,天不亮就从村子里出发,1个小时后来到县城,从县城再坐1个多小时汽车到了市里。辗转来到火车站买到去省城的火车,出发时已是深夜。六七个小时后到达杭城,已是东方露鱼肚白,一天里破晓时分了。扔下我们,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继续前行,露出身后长长的隐没在天尽头的铁轨。晨曦里,霞光缕缕升起。一切都那么陌生、新奇,但一切又如此真实。肩扛手提的笨拙、在人群里左碰右搡的踉跄,紧紧跟牢同样瘦小的父亲,我们赶往位于杭城武林门的长途汽车站。
是的,目的地尚远。本来我应该可以在这座城市停留下来的,我填报的志愿明明就在这座城市,但最后录取的却是在菰城湖州。在那个书信的年代,一切都没办法直接通知到本人,这里有现实的残酷,也有陌生人的悲悯。而这才有我已经迟到一周的报到旅程。求学的过程惊心动魄,但我完全像是听着别人故事的样子,懵懵懂懂开始学习像鸟飞翔,飞往山外边的世界。而为了这一趟能飞的旅程,我一路走来又有多少不易呢。
初二开学前,我差点辍学。开学的学费让父母一筹莫展,尽管那时的学费也就是5元人民币。那年开学,姐姐考上了岭中,乡里广播重复播着,某村的某某某,请速到岭中报到。可当时姐姐已经拿了包袱去县布厂当了一名织布女工,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我。两年后,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单报中专的志愿。也就在那年,父亲从年初就开始养猪,他计划从年初养到年末,就可以估个好价格,那就是学费呢。他早早和在城里开批发部的表姑打好了借学费的招呼,并保证年底的猪估了就可以还上。可临到开学,表姑变卦了。被打乱了计划的父亲奔走在烈日下的县城,和数得过来的亲戚求助,未果。最后无奈,父亲去找了一位他毕业后从未见过面的同学。同学恰逢出差,但二话没说,一个电话让爱人把1000元钱送到我父亲手里。许久之后,父亲才肯说出曾经的窘迫和他从一个陌生人手里接过这笔不菲的钱时的五味杂陈。村里的小伙伴到现在都特别羡慕我,拥有一位倾尽所有也要送我去读书的父亲。
长途汽车终于把我和父亲送到了菰城。进校的时候,远远瞧见操场上在军训的同学,吃完中饭,我就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父亲被安排在学校的招待所里休整。好在学校给新生发放生活用品和饭菜票。我不和别人比花枝招展,只想全了身心去热爱眼下的学习和生活。
手捧《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我看得一气呵成,为塔拉时不时拉紧心弦,好在她最终冲破樊篱,飞往了她的山,成为了那个更好的自己。而在塔拉的“山”外,有一列独属于芸芸众生中渺小的我的绿皮火车,带着青涩的我,踌躇满志去向远方。
不出意外,大部分的我们,都会顺利成长为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一个正常的人。事实也正是如此,“教育”的意义也不会弃之左右,不管是在人生场还是远方的诗意里,穿越茫茫人海,我们会深深懂得,在葆有飞翔的日子里,即使生活低到尘埃,或者难免横冲直撞,但依然能在琐碎里找到治愈和圆满。这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