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林

　　日前，某报“读书版”主编老师赠我新鲜出炉的饶平如自传《平生记》，这是8年前出版的《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姊妹篇。饶老2020年清明前夕去世，享年99岁，堪称世纪老人。开卷捧读这位世纪老人的新作，颇多感触。

　　古人对高寿老人有许多书面敬语：年逾70为耄耋，88岁叫“米寿”，90岁以上称鲐背……十多年前，饶老于耄耋之年开笔，创作了与老伴相濡以沫半世纪的感人美文《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其书以真情真意动人，出版后好评如潮，我也深受感动，曾不揣浅薄，写过书评《唯有真情最动人》刊于本报。

　　《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出版后，已届九旬高龄的饶老兴（意）犹未尽，又一以贯之地用图文并茂的风格，撰写了22万多字的自传体作品《平生记》。

　　饶老以鲐背之年撰写自传，却处处透着童心童趣，常令我掩卷偷笑。

　　首先，视线掠过封面绘图，就会被正童趣盎然地玩跷跷板的一老一小所吸引；书名题写亦颇具童趣：竖排的饶老手书饶平如，与横排的《平生记》在上端垂直相交，一个“平”字巧妙地联起了作者姓名和书名，犹如一张天真顽皮的笑脸。

　　几百幅彩色插图充满童心童趣。所有插图皆由饶老手绘，为直观了解他记忆中最难忘的事件、人物和瞬间提供了捷径。

　　与《平如美棠》插图以苏轼、杨绛、章诒和等文字点缀画面不同，本书每幅插图皆由作者自己详细注解和说明。这些说明或简或繁，简时寥寥数字，画龙点睛、言简意赅，令读者过目不忘；繁时洋洋数百言，述历史之沧桑、抒思亲之深情、忆儿时之趣（糗）事。如“外婆家”章节中，有关其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两幅配图及注解，每图都有数百字解说，情真意切，读来令人动容。

　　饶老本非画家，“米寿”之年始学丹青，画技一时难以收功，虽力图以写意与写实并蓄，却只能以写实为表、写意为骨。饶是如此，他的画仍主题鲜明、构图稳重、线条古拙，颇具民国著名画家丰子恺之风。每幅画都有落款并签名盖印，完成日期精确到某月某日。

　　其次，文字幽默诙谐，述事善从幼童视角切入。特别是第一章“散落的家谱”犹显如此，饶老以童稚之心追思祖先，以童稚之目回忆往事，以童稚之言述说故事，亦以童稚之情评价前尘。书中描述的儿时“发明”——无人风扇惊倒先生、当着大伙面做不出数学题的尴尬、众人陪外婆打麻将故意输给她等细节，都从儿童眼中生发，一一读来，充满童心和童趣。

　　再次，以归真还璞、豁达乐观之心看待生死。他在“挽联一束”章节中为自己撰写了一幅荡气回肠的挽联：“往昔文弱少年，正值民族危亡，投笔从戎，进黄埔，抗日寇，喋血沙场，何惧捐躯赴死；如今寿登耄耋，欣逢中华盛世，仁政亲民，讲科学，倡和谐，祥和晚景，应笑不负此生。”他说挽联自古以来都是后人为亡者撰写，但大多隔靴搔痒，难得要领，只有自撰方称胸怀。

　　更其难得的是，他还给自己撰写了一篇668字的悼词。他诙谐地写道：“我觉得我的追悼会开得越简单越好，免得占用别人太多时间。目前，我的墓地、墓碑、遗像、挽联都已齐备，至于悼词也自己来动笔，不必别人代劳。此悼词由家属来念，费时三分半钟足矣。”

　　他在书中披露，这篇“悼词”以缓慢速度念诵，可在3分25秒内完成，符合三分半钟的预计……

　　对生活和家人充满热爱，又对生死之道豁达明白如斯，这也许是他的书受读者欢迎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