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喜华

　　家乡有句老话“天罗丝、白扁豆，绕来一棚生”，意思是好些事情纠缠在一起，理起来无头绪。天罗丝是丝瓜的俗称，白扁豆，豆科作物中的一种，家乡俗称“豆神”的便是它。

　　记得小时候，老屋前面有一块空地，是专门用来叠稻秆亭的。稻秆亭下部圆柱形，直径约2米，上部圆锥形，这样雨水就会顺着圆锥形的斜坡顺势流落地上，而不至于打湿下面的稻秆。家乡种双季稻，每年要叠两次，这些稻草是家里全年的柴火，和给猪栏里的猪们当垫被的。这块空地上共有四五堆稻秆亭，爷爷、大伯公、二叔和我家的全堆在这里，黄橙橙、齐缀缀，像蒙古包一样排列着，煞是好看。

　　在稻秆亭的中间，自东至西有三棵花桐树，当时树径应有成人大腿粗，树高三四米，笔直挺拔。但花桐木质疏松，不能成材，不知父辈们种花桐，是为了给稻秆亭作依靠，还是无意而为？

　　有一年，不知二弟哪里弄来几颗豆神种子，撒在花桐树下，后来长出两棵。这两棵豆神苗，在春风雨露的滋润下，长势蓬勃，他们缠在花桐树干上，顺着树干，越长越高，几乎要与花桐树试比高。春夏两季，它们只长枝叶，不开花，到了秋天，全株上下，开出很多白色，或紫红的花朵，如一只只蝴蝶，在枝头翻飞。结出果实后，豆荚长椭圆形，皮青色，豆果青白色，鲜豆可清炒、做汤，非常鲜美。完全成熟的豆神果实淡黄白色，扁椭圆形或扁卵圆形，这应该是它命名为白扁豆的原因，其一侧边缘有半月形白色突起，特征明显，别有风姿。

　　虽然只有两棵豆神，成熟的鲜豆很多，一时根本吃不完。大多数的豆荚长老了、黄了，然后一次性摘下来，放在竹箳或团箕上晒，晒干的豆荚自会裂开，干豆和豆荚就分离开来，有些没有开裂的顽固分子，得用捣衣槌拍打，再抖一抖。那一年收获的干豆神，够我家吃了大半年。

　　家乡民间有个说法，豆神能补脑。母亲就隔三差五将干豆神泡发，泡发后豆神膨大，用手一捏，豆肉与豆壳互相分离，豆肉加冰糖做成甜羹。而豆壳也不会扔掉，重新晒干备用，哪一天家人犯了头晕的毛病，抓一把豆神壳煎水喝，会有功效。

　　大豆及其他豆类物质含有丰富的卵磷脂，而卵磷脂可使大脑神经及时得到营养补充，有利于缓解疲劳，消除神经紧张状况。豆神中同样含有较多的卵磷脂，民间关于豆神补脑的说法，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至于豆神入药，最早见于南朝陶弘景的《名医别录》，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说：“取硬壳白扁豆，连皮炒熟，入药。”《中国药典》记载：“白扁豆健脾胃，清暑湿。”白扁豆全身是宝，是豆中之王，也许这是乡人称它为“豆神”的缘故。

　　既然将白扁豆叫作“豆神”，白扁豆的名号不能闲置。另一种扁豆，它的嫩荚也可以当菜吃，其形状如一弯眉毛，也叫“眉豆”。眉豆有两种，一种嫩豆荚白色，一种嫩荚紫红色，人们统称其为“白扁豆”。

　　白扁豆和眉豆，种植时间相同，收获时间也相同，开的花色也相似，人们常把它们混种在一起，结荚前是很难区分的，结荚后，才各自露出庐山真面目。

　　在以粮为纲的年代，土地珍贵，父亲只能在河岸边的自留地上种几株白扁豆，与丝瓜为邻，共享一个瓜棚。现如今，家乡已很少有人种水稻等粮食作物，父亲将几亩粮田，除了种葡萄、蔬菜等外，一年四季，就是轮番种植各种豆类，白扁豆和眉豆自然是其中之一。人们喜欢种植它们，不仅因为其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更因为它们不择土壤，耐贫瘠，好养活的品性，有如父辈们扎根土地，落地生根，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