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在左 温暖在右
■童鸿杰
三十年前在杭州读书,与一女孩一起出了一期以《孤单与孤独》为主题的黑板报,她负责插画,我负责文案。彼时的我们青春年少,为赋新辞强说愁,为孤单和孤独的不同,也会争得喋喋不休。明媚而热烈的青春,哪知道往后的岁月,生活会塞给我们多少隐藏的孤独与黑暗。就像此刻,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传达给我们的又有多少魔幻与现实。
《百年孤独》讲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布恩迪亚家族在一百年间,六代人因权力与情欲的轮回所上演的兴衰起落。故事从布恩迪亚家族前一代生下猪尾巴孩子的传说开始,到这个家族第六代又生下了一个长猪尾巴的孩子结束。
在这本书的人物背后,孤独似乎无处不在。第一代的布恩迪亚害怕和表妹结婚会生出长猪尾巴的孩子,不敢同房,在一次争执中他杀掉嘲笑他的人,却受到“鬼魂”困扰远走他乡,最后疯疯癫癫的他被绑在栗子树上孤独死去;第二代的奥雷连诺上校年轻时身经百战,却不明白为谁战斗,最后他选择关在房间里做金鱼,做好化掉,化掉再做,内心也上了锁。
前几天,我在小区的河边看见一朵蒲公英,这个群迁家族的植物,居然“独居”了。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也不晓得,下一次它结籽飞絮的时候,将去何方定居。看它在风中摇曳,就想,它是不是也有一种找不到归属感的孤独呢?
书中的布恩迪亚家族渴望保持孤独的高傲姿态,却又害怕自己陷于孤独的泥潭;他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反抗孤独,可是最终却倒在孤独之中。
典型的人物是第二代的阿玛兰塔。她嫉妒别人,毒死了哥哥的妻子;她与人交往却拒绝结婚,导致对方自杀;她出于悔恨烧伤自己,决心永不嫁人,可是孤独又让她选择与侄子厮混;最后整天为自己编织尸衣,拆了缝,缝了拆,等待死神的召唤。
“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孤独有时候会让人渴望狂热的爱,这种爱往往是狭隘的、偏执的,甚至会耗尽一个人的青春和悲悯。
孤独并不仅仅只属于布恩迪亚家族,孤独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挑战。
面对孤独,没必要害怕,更不需要隔绝自己。
今天下班,发现某同事在角落抹泪。原来他父亲和癌症抗争了大半年,被下了“最后通牒”。我们一起说着生死无常,忍不住紧紧握手和拥抱。人到中年风雨飘摇,无奈与卑微无以逃避,而沟通、信任、理解、支持和关怀,是驾驭孤独的永恒法宝吧。
想起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小说里的人都被传染了失明症,只有眼科医生的妻子除外。其中一个作家在失明后仍不间断地摸索着写作。“医生的妻子把手搭在作家的肩上,作家伸出两只手,摸到她的手,慢慢拉到自己的唇边,您不要迷失,千万不要迷失。”
孤独来临时,不要迷失。这种信念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也已经传达:“生命里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
前几天,收到一张粉色的贺卡,上面歪歪斜斜写着:记得出门戴口罩,回家消消毒。贺卡上还画着一个长翅膀的口罩和一瓶消毒液。贺卡是过年时我资助的任同学寄来的。这是十几年来资助过的第几个学生我记不清了,相对于我捐赠的文具、书籍和日用品,她们每次给我写下的只言片语,才是真正的温暖。
因为这些温暖,让我的志愿服务之路越走越宽,从无偿献血到爱心助学,从环境清理到疫情防控,从交通引导到阅读推广……因为这些温暖,让我懂得眼含星辰,心向璀璨;让我面对逆境也能振奋精神,树立信心;让我在每时每刻都不忘点亮自我,光照他人。
小说的最后,最后一代人刚出生时被蚂蚁吃掉,马孔多小镇随之一起消失了。作者把孤独的永恒之谜,留给了我们。而我们呢?
我们有幸生于幸福的时代,就算我们遭遇了一些困难,一些愁苦,一些看起来无法摆脱的孤独,也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人生还有温暖存。那一朵蒲公英它或许并不孤独,当隐秘的根须深入大地,它和它的同胞仍联系在一起。有一天,它将为它所得的馈赠,在人间开出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