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隔着车窗，儿子泪汪汪地看了我一眼，无助而哀怨。那是儿子刚刚上大学的第一学期后返校，让他独自去往上海浦东机场，到千里之外吉林长春读大学，坐上大巴那一刻瞥向我的忐忑不安的眼神，让我挥之不去。

　　从小学到高中，儿子确实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而高考后，因为成绩未达到预期分数，无奈选择去千里之外的长春读书。第一趟，我是陪他从宁波机场出发的。第一学期寒假后，因为订不到宁波机场到长春的机票，无奈选择了从上海浦东机场去往长春的航班。购买去上海的长途汽车票时，我犹豫了好一会：要不要买两张票，把儿子陪同到机场？浦东机场实在太大了，办托运、取登机牌、过安检、找登机口……还有那条让人望不到头的超长的过道，第一次去真的会把人转晕了。但是儿子总得有第一次独立面对外面世界的机会，总得放手让儿子自己去闯一闯才能得到锻炼。于是我狠狠心，只买了儿子的一张票，把儿子送上了去上海的长途大巴车。

　　儿子早上乘上大巴，要4个多小时才到上海南站，然后又要从上海南站转乘7号线到浦东机场，乘坐下午3点多的飞机到长春，然后再从长春机场打车到学校，都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了。儿子在路上的这一整天，我的心煎熬得都悬在嗓子眼上，只有等儿子一个电话或者一句短信，告知已经平安到达宿舍，我的心才会放下来，于是赶紧提醒儿子自己整点晚饭吃。儿子说，学校门口的街上有很多小吃店，还开着门，马上就去吃，我才算放下心来。于是开始细细整理儿子的房间：把儿子翻在床头的书本归到书架上，放整齐了；把毛毯晒一晒，收藏起来，到下个假期儿子回来时依旧要盖的；被套该拆下来洗一洗，在沐浴桶里倒了洗衣液打均匀了给泡着；把儿子的毛巾用香皂给擦洗一遍，晒干了收藏起来；还有儿子的牙刷、杯子、拖鞋，都要清洗一下的……儿子的书桌上的几个镜框里，是他从小到大的一些照片，还有一本和他妈妈在一起照的影集。记得儿子小时候，一次他妈妈翻看影集时逗他：以后妈妈老了，变成肉骨头时，你多看看照片上的妈妈哦！没想到儿子顿时满脸哀伤，少顷竟抱着影集嚎啕大哭起来……

　　儿子小时候，总是喜欢让我在睡觉前给他讲故事。可是讲多了，我也黔驴技穷，再没什么故事可讲。于是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堆故事磁带：有黑猫警长的，有猫和老鼠的，有小蝌蚪找妈妈的，还有经典的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等等。记得有一个故事，讲一个小懒猪不洗澡，臭脚丫子要被腌上三个月才能除去臭味时，听得儿子“咯咯”地笑起来，还故意把脚丫子从被窝里伸出来，直翘到我的鼻子底下，还不许我逃开。

　　而每天早上送到托儿所，让他“和爸爸再见”的时候，自然是小家伙扮苦脸的时光。刚刚上托儿所那阵子，记得一次早上，死活不肯让我走，使劲哭喊：“爸爸不走，爸爸不走。”我没法，只得给他买来一个夹心大面包，外加一瓶甜牛奶，七哄八劝，告诉他爸爸去上班，赚钱给囝囝去公园、读大学，好不好？哭了一阵子，小家伙终于想通了，无奈地抽泣着不再言语，很不情愿地伸出小手：“爸爸再见。”我站起身来，一看手表，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当我转身的那一刻，看见儿子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个面包已经滑落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搂住那瓶甜牛奶，泪眼婆娑，一脸无助地望着我的背影发呆。我心里刹那间一阵颤动，是一种疼痛，一种父亲才能感受得到的深深的疼痛！

　　今天儿子终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看着他背起包跨出门去上班的背影，让我更加体会到龙应台在《目送》中的那一段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成长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期待儿子的背影更加坚强起来，如樯桅一般，扯起属于自己生活的风帆，我总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支持着儿子勇敢地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