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美 源于同命运的抗争
——浅谈《沉香屑·第一炉香》的女性观
○李芹
最近,改编自张爱玲著作的电影《第一炉香》上映,而被网友广泛接受的“第一炉钢”的评论虽是针对演员外形的戏谑之言,却也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女性形象(至少是一部分女性形象)作为“被窥视者”的存在,也就是波伏娃所指的“第二性”。显然,这与张爱玲创作这些女性形象的意图是背道而驰的。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不计其数,形象各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她们都是有着七情六欲的真人,不同于道德模板一样的贞洁烈女。“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张爱玲对于美是执着的,无论是对环境的梦幻般的描写,抑或是对女性人物的细节点缀,无不体现出她对人生中少有的美感的几乎疯狂的搜寻。哪怕是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无法言语的深切痛感,她还是能隔着那些令人搔痛的“虱子”,触摸到人生中如绸缎般的柔软。这样的张爱玲又怎么会令她笔下的女性仅停留在愉悦读者的表面上呢?
张爱玲所讴歌的美是深刻的美,是一种敢于同命运抗争的悲剧性的美。葛薇龙是美的,但当你用现代流行审美中的“白富美”去衡量她的美时,你已然错过了她真正的美。“如果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那么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这是葛薇龙对自己的印象,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葛薇龙非常符合这样的描述,她皮肤白皙,又是娇养的,定然不至于瘦弱,所以她是肤白略胖的,哪怕将她的美理解为“壮实”也并不过分。
然而这外貌并不是张爱玲的关注点,因为张爱玲所关注的美从来不是外表,而是那种力透纸背的悲壮美。葛薇龙那种因为被乔琪忽视而激发的异于常人的力量最为吸引作者,也是作者着力刻画的。“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这是一种近乎偏激的不合常理的爆发,甚至不被大众所理解,可是真正的女性不正是这样极易冲动的吗?她用她的方法养着他、纵容着他,这种爱更近似母爱,而她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妓女。“我与她们是有区别的,她们是不甘愿的,而我甘愿”,葛薇龙的悲剧源于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没有被赋予爱一个人的能力。而她想冲破这命运,可注定是飞蛾扑火。这是葛薇龙的无奈,更是同样作为女人的张爱玲对男权的无声控诉。
尽管《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弥漫着市侩的颓废和忧郁,可当我们拨开这些氤氲在文字中的雾气,那些由于与命运誓死抗争而头破血流的女性形象都熠熠生辉:少女时期的葛薇龙、梁太太、睇睇……都散发着一种女性独有的美,那种美是自信的、有生机的,而最终也是归于消亡的。
女性主义先驱弗吉尼亚·伍尔夫曾经指出,在男权影响下,女性一直处于被言说、被塑造的地位;不仅如此,女性作家也碍于“舆论羞耻”,没有办法塑造具有社会现实意义的女性形象。在上世纪40年代这个风雨飘摇的背景下,张爱玲敢于将生活中最真实的女性形象搬上历史舞台,这本身就是女性的一大进步。而她作品中洋溢着的敢于打破命运枷锁的女性悲剧美,在中国文学历史中树起了象征女性力量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