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纸上
■郑凌红
好看的书很多,想读的书也很多。前段时间,在省散文学会的群里,看到了苏沧桑的《纸上》,忍不住就有了买的欲望。
两天后,书到,惊艳还是如约而至。白色的封面打底,“纸上”二字闪着金黄色,左下角是古法造纸的人物素描,勾勒出简约却不俗的意境。正如苏沧桑的人名,一定是见过星辰大海,在岁月的更迭中见识过沧海桑田。她说,她喜欢父亲为她取的这个名。
在《纸上》一书中,作者收录了《春蚕记》、《纸上》、《跟着戏班去流浪》、《与茶》、《牧蜂图》、《冬酿》、《船娘》,这七篇中篇散文,如璀璨的“北斗七星”,在字里行间带给你关于手作,关于工匠精神,关于美丽非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越嚼越有味的乡土味道。
这些文字是对关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描述、思考,是浅浅的呼唤和深深的爱。作者历时三年多,沉到中国南方珍贵的“非遗”文化、手艺行当、风物人情的现场,去找寻它们的来时路,发出当下之问和未来之思。作者在文字里浑然忘我,却无处不在地以“我”的角色进入到那些具体而又让人陌生的场景中去,捞纸、唱戏、采茶、养蜂、育蚕、酿酒、摇船,浓厚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鲜活的人生断面跃然纸上,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让人久久回味,沉浸其中。
正如张抗抗对苏沧桑的散文评价——散文中的天籁之音。宁静与秀美,空灵与隽永。在这本书里,文字一如既往的动人。如,在《春蚕记》中,“那双手粗糙、黝黑,长满老年斑。丝绵兜会变成云朵雪花般又轻又软又滑的蚕丝被,轻拥起一位新嫁娘的梦,老奶奶也曾有过的梦”,这样的文字,既具象有充满想象,带着女子特有的细腻和憧憬,描绘出一双手、一只蚕的来世今生。
她写戏班,是“音乐过门后,她潇洒地一个抬脚,高靴将戏袍轻轻一踢,便走出了侧幕,走上了灯光耀眼的戏台。一个风流倜傥的小生,走进了老人们模糊的视线,而一个女子走进了古代,走进了另一种人生。”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与五十岁的潘香贴得很近,一些细节上的描写也是丝丝入扣。既描写了这个行当的苦,也描写了这个行当的甜。对话式的描述,让人感慨。
如:人这么少,也要演三个小时吗?
答:我们接了钱,就要认真演。演给观众看,演给“老爷”看,要对得起良心。
如:我们几个从来不分开的,别的戏班来挖墙脚,我们谁都不出去,我们已是一家人了。
(画外音):她总是未开口先笑,眼神里透着孩子般的纯真。
在《跟着戏班去流浪》里面,我们看到了父与女,看到了“我”小时候爱看戏的样子,看到了“我”对文化的一如执着,以及念念不忘、刻骨铭心的瞬间。
《牧蜂图》的呈现,则更多的是作者在时间之外,空间之外的功夫,是行走的力量,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验说。从在一次改稿会上读到的令人动容的文字,关于七旬诗人的缘起,到江布拉克往事,到碧流河,到伊犁河谷,行走带给作者在细腻之外的某种低调的狂野和豪放,如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如天空中翱翔的苍鹰,自由而热烈。这是感官的深度体验,具有强烈的现场感,引人入胜却又看似不经意。作者在亲历与交流中,给了沉浸式写作一个绝佳的现身说法。
《纸上》有来源、现场、去向,充满质感和回忆感。正如一张纸,一段文字带给人的愉悦,不声不响,悄然欢喜。也正如十月文学奖的颁奖词:她在纸间供养中国江南最后的蚕桑,蚕声如雨,笔落成茧……它是桑间地头行走的辞章,是千年蚕事女儿心与文心在当代田野的相会,一曲灵动幻美、文质皆胜的非虚构农事诗。
文字如此,意境如此,悦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