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锦

　　“老同学，在家吗？媳妇生了个宝宝，给你送红蛋，还要请你喝满月酒呢！”老同学巧巧在电话那头爽声朗语地向我报喜。

　　放下电话，我的心头仿佛氤氲着这七月的骄阳，温暖、芬芳，漾满了柔软的感动，脑海里浮现出跟巧巧这四十来年的流年过往。

　　老同学巧巧，跟我同龄，是我的发小，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三，我们总是同班。记得，她坐在我的前桌，中等个子，齐耳短发，文文静静，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初中毕业，她在村小做了几年代课老师，后来，几乎没有联系了。

　　记得，是十多年前吧，我们组织初中同学聚会，来了三十多个同学，巧巧却没来参加，从其他同学的描述中，得知命运之神给巧巧按错了键。巧巧二十出头结婚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巧巧丈夫婚后去了苏南建筑工地上焊钢结构，一次意外，从高空坠落，摔断了中枢神经，从此下身瘫痪，大小便失禁。这么多年，巧巧毫无怨言，不离不弃，领着年幼的儿子，照顾老人，服侍下身瘫痪的丈夫，在村里纺织厂做挡车工，撑起了家庭的一片天空。

　　聚会过后，我去巧巧家里，见到了她。巧巧家的陈设虽说简陋但干净整洁，刚从织布厂下夜班回来的巧巧脸色暗黄憔悴，她告诉我在纺织厂三班倒，工资四千多块钱。我给她建议，要不要考虑去城里找份工作，收入会高一点。巧巧面露难色，丈夫瘫痪，要人照顾，走不开呀。后来，我打过几次电话做通了巧巧的工作，把她介绍到城里我朋友胡总家里做阿姨。

　　去年“五一”节，我受邀参加了巧巧儿子的婚宴，是在我们老家农村里办的家宴，体面且实惠。面色红润的巧巧非要拉着我跟她老东家坐“上座”。跟他老东家——也是我的函授班同学胡总夫妇聊天，健谈的胡夫人跟我说，巧巧在她家做了近十年，做事就当是自己家的事，真让人无可挑剔。胡夫人还透露，巧巧业余时间攻读了大专课程，考出驾照、收纳整理师、家政服务资格证。三年前，巧巧在这个城市买了90平方米的三居室，把老公也接过来了。

　　胡夫人还对我说：“你可不知道，巧巧来我家之前，我家走马灯似的换了十多个阿姨！我家老太太中风、失智，老是骂人，还怀疑阿姨偷东西；我那个儿子吧，当时在上初中，青春叛逆期，脾气暴躁桀骜不驯。以往阿姨做了顶多一个月，就撂挑子甩手不干了。巧巧来我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我家老公衣服熨烫得挺挺括括；她做过代课老师，耐心地给我儿子辅导功课，儿子还就听巧巧阿姨的，后来考进了重点高中。巧巧变着花样烧出可口饭菜，还老是给我们带土鸡蛋、有机蔬菜。我家老太太现在哭着嚷着要认巧巧做‘干女儿’呢。唉，巧巧这么优秀，我们也留不住啊。”

　　两年前，胡总借给巧巧一间写字楼和十来万启动资金，巧巧创办了“巧家家政公司”，短短两年下来，公司已经初具规模，吸纳了二十多个员工，每年营业额好几百万呢。有一次，胡总跟我聊起，这两年，受疫情影响，他自己的公司效益“断崖式”下降，一度他都不想干了。但一想起巧巧的励志经历，他便咬咬牙坚持下来，现在公司又迎来了重生。

　　说话间，婚礼到了新郎新娘向父母行礼仪式。只见新郎“砰”地跪下来，冲着巧巧连叩三个响头后说：“感谢爸爸妈妈给了我生命，抚育我长大成人，给了我完整美满的家。更要感谢我的妈妈，您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太多，妈，对不起……”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为长大成人、懂事的新郎，为善良、坚韧的巧巧。

　　那晚，喝完喜酒，走在乡间小路上，浅风拂面，凉爽惬意。我想，巧巧也曾走过漆黑的夜，可她走着走着，却活成了世间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