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大山头
■任迎春
大山头是家乡一座高山。年轻时的父亲,就在山的东边一所学校当教师。在“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月,父亲在学校与家乡间20公里路程上往返,其实就是沿着崎岖山路,翻越大山头。
我对大山头的记忆,是7岁那年初春。当年,父亲携带我们一家五口,回家陪祖父过春节。返校时,父亲要背4岁妹妹,母亲要背2岁大弟,再加上一家人行李,7岁的我就得自行走路。
那天,阳光灿烂。从小在学校长大的我,对家乡是陌生的。开始走时,路过家乡一个又一个村庄,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听到父母与碰到的老乡打招呼时,家乡方言那特有的腔调,让我感觉美妙又亲切。
走到大山头时,全是上坡路,太阳又大,我满身大汗,又热又累,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歇脚。初春的大山,道路两边都是枝繁叶茂的树木,坐在树荫下休息,山风一吹,感觉好舒服。
“歇脚,就歇一下,喘一口气就走。否则,歇得越久,越走不动。”父亲劝慰我。
“好的。”我无奈地答应着,走了几步,又说,“我口渴。”
“好,那就快往前走,前面山岙里就有一条小溪。”母亲说。
跟着父亲走到山岙里,在一块大石头凹陷处,果然看到一股清澈溪流。可惜水流小,上下都是腐烂的树叶。
父亲从溪边摘来一张碧绿箬叶,把箬叶尖顶对着高处流下溪水,水就沿着叶子顺流下来。我嘴巴对着箬叶柄喝起水来,又渴又累的我,感觉山溪水清凉甘甜。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山野。突然,我看到一处又大又陡的岩石上方,盛开着一朵鲜红的大红花,就惊喜地叫道:“爸、妈,杜鹃花!”
“那不是杜鹃花,是山茶花。”山路迎面走来的一个大伯,笑着告诉我:“囡囡,这大山头,山高气温低,杜鹃花要到农历五月才开。”
“啊?”我好失望。
“杜鹃花没开,但山茶花开了,等会看到能采的,让爸爸采一朵给你。”母亲说,“另外,妈妈可以到山脚溪边采酸笋给你们吃,酸笋水嫩、酸脆,比杜鹃花更好吃……”
“好啊!”我脚下又有了力量。
“哇,前面有一树山茶花,开了好多朵。”我惊叫起来。
“这里能采,爸爸去采给你。”母亲说。
“我也要!我也要!”弟弟妹妹叫起来。
“好,每人都有。”父亲放下妹妹和行李,采摘了几朵后说:“你们看,山茶花的花瓣是紫红色,花蕊头顶黄色,漂亮不?每人两朵,拿着!”
我拿着山茶花,浑身都是劲,蹦蹦跳跳往前走,一会就从大山头下坡走到了山脚。
“孩子们,我去这山脚下采摘酸笋给你们吃,你们等着哦。”母亲说完,就去寻找。
“现在天冷,这酸笋刚开长,不多,每人一节。”母亲手里拿着酸笋,细细地剥着皮。
第一次吃到酸笋,一咬,满嘴都是鲜嫩的汁水,那味道,真是酸脆爽口。父亲和母亲,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仨,吃得津津有味,眼里满是爱怜。
四十多年过去啦,当年,父母用望梅止渴的方式,诱导我走路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父亲和母亲的言行,一直引导着我在困难面前,总是勇于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