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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读书

忘却

——《目送》读后感

  ○邵炜恺

  从“工惠悦读”换书活动中换得龙应台先生的《目送》已有时日,一直无暇阅读。5月底,“工惠悦读”推出了“读书践诺”活动,要求在一个月内践诺读完一本书,并打卡21次以上,我趁机得以细细品鉴了这本“人生三书”中的经典之作。

  《目送》是一本生死笔记,深邃、忧伤、美丽。全书收录了73篇散文,写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写朋友的牵挂,兄弟的携手共行;写失败和脆弱、失落和放手;写缠绵不舍和绝然的虚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龙先生写尽了幽微,如烛火冷照山壁。

  很惭愧,这是我第一次读龙应台的作品。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从“代序”起,就被她的文字深深地撼动心弦。龙先生笔下的“她”,是一位正在逐渐忘却过往的母亲。无论是“小晶”还是“雨儿”,与“她”的对话,也是我一年多来经常温习的功课。

  我也有一位“她”,也是一位老母亲,准确地说,是我的岳母。我岳母在幼年时即父母双亡,成了别人的童养媳,尝尽了人间的苦楚。幸而赶上了新中国成立,结束了童养媳的生活,嫁给了当年背着驳壳枪参加土改、在新中国成立后担任当地第一任乡长的岳父,开始了翻身得解放的幸福生活,还担任了村里的妇女主任。此后,岳父因病离开了革命岗位,拖着病体回村务农,几年后还丢下了年迈的父母与年幼的三女一子撒手人寰。

  岳父离世时,最小的儿子(我的小舅子)还不到十岁,岳母顶着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压力,含辛茹苦赡养公婆、抚养儿女。作为村里的妇女主任,还负责办起了村里的养蚕场。上世纪70年代,养蚕场作为当地中学的教学点,培养了一大批年轻的农村专业人才。当年,无论家里多么困难,也不论村里多少人规劝,岳母始终顶着压力,让小女儿(我的妻子)和儿子坚持读书。最后,我妻子和小舅子不负众望,先后双双考上了中专,成为恢复高考制度后第一批跳出农门的幸运儿。

  本来,随着儿女们的成家立业,孙辈也逐渐长大成人,加上国家农村政策的落地,岳母有了自己的社保,应该可以安享晚年了。但是,岳母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九十多岁了仍然像年轻时一样走路办事风风火火,终于在去年上半年第二次摔倒后卧床不起。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次摔倒开始,岳母的老年痴呆症状其实已经开始严重了。只是,已经习惯了她风风火火、泼辣处事性格的儿女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发病的表现形式。随着卧床日久,她已经间断性不认识自己的儿女和亲人。

  “姆妈,你认得我是谁吗?”“认识。”“我是谁啊?”“你是……姐姐。”每次问她,她总是大着嗓门回答,但是,却把女儿叫作“姐姐”。卧床的日子里,已经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就像龙应台在《雨儿》《明白》《胭脂》《五百里》等篇章里描写的那样,岳母已经逐渐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已然忘却了自己曾经为之呕心沥血支撑起来的家庭;已然忘却了对她孝敬有加、工作再忙也要利用早晚或者休息日伺候床前的儿子;已然忘却了自己曾经日夜牵挂着的孙子和外孙、外孙女。

  记得在和“工惠悦读”的书友们交流时,有一次曾经谈到过这种学名为“阿尔茨海默症”的病,才惊觉许多书友都有长辈得了同样的毛病。有书友说: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生命中的一些宝贵的东西,正在他们的指缝间一点点地溜走。人如一棵树,枝桠间的树叶,就是他的情感和记忆,阿尔茨海默症像秋风扫落叶一般,一点点剥夺人的情感和记忆。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这个过程是多么的残酷!

  我是个无神论者,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如果忘却才是人生的终点,我祈祷所有得病的老人能够忘却忧虑与病痛、忘却焦灼与困苦、忘却哀愁与折磨,可以无忧无虑、无羁无绊、无病无痛,可以带着阳光般明媚、幼儿般纯净的笑容走向传说中的天堂。

  这种忘却,或许是给后辈的一种另类的慰藉?


浙江工人日报 读书 00003 忘却 2022-09-06 2 2022年09月06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