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萼

　　这本《托尔斯泰最后的日记》是在看《阅读，作为信仰》时发现的，周国平在书中介绍经典书目：《斐多》、《托尔斯泰最后的日记》、《存在与时间》等等，然后我在当当上拍下此书。

　　1910年，托尔斯泰在世的最后一年，他从1910年1月2日写起，到11月3日结束，共计266篇。日记里记录了托翁的日常生活，与家人朋友的相处，以及他每天的所思所想。

　　我书读得很慢，每天睡前看一些，像和年长的智者谈心。这感觉让人欣慰，也是我喜欢看日记随笔类书的原因：可以近距离了解作者的生活和心理，亦如我喜欢和人坦诚相交，讨厌虚假做作。

　　朴素宁静的文字里，充满着托尔斯泰对生命的珍惜，对写作的酷爱。写作是他的说话方式。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身体越来越弱，但不放弃写作思考阅读，日记中有些最后会写“要是还活着的话”，其实他已经准备好随时离开人世。其间有家长里短的朴实幽默：“无聊，玩牌”。每每见到这样的记录，忍不住笑：可爱的托翁。他用富有理性的思考，以有规律的节奏一点一点地记录着日子。

　　比如：“要写下来的是——

　　所谓信仰就是人类全部生活都建立在上面的精神立脚点。那是给人类以据点，因而有着活动的可能性的东西，肉体的存在也是建立在它上面的。在精神界，是比物质界还要来的复杂的。”

　　整本日记看似琐碎无章法，无非是你我的日常：吃饭、睡觉、散步、玩牌、看书、会友、生病……但到托尔斯泰笔下，那是妙笔生花，思维沉稳开阔，吸引读者不断地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和他一起思索寻味：人生、时间、死亡、灵魂、人类、宗教、国家、世界。“我的生活，恐怕所有人的生活，都跟着年龄的增加，而越发变成精神的东西。”“人生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

　　托翁一生关心农民，和农民一起在大自然中劳作。名作《安娜·卡列尼娜》这部长篇巨著里就有他的梦想：和农民打成一片，忘记自己的贵族身份。从物质层面脱离出来，进入高度的精神内省阶段：放弃著作权版税，作品献给社会。但妻子不同意。所以他们一直在冷战或吵架中。最后托尔斯泰选择从家中逃离出来，不幸死于旅途的一个小车站中。

　　托尔斯泰思考人生最后的归宿。“当我们从坟上回来的时候，从那命运注定大家不久也得去的，谁也不能避免地埋葬了我们父母兄弟身体的坟场回来的时候，我觉得，那正是一个让我们熟思关于灵魂问题的好机会。”去过墓地后会让人思考人生，想通很多事。也能放下许多。年轻人有无限的机会去爱去奋斗，老年人则更爱想自己的去处。

　　和美国作家梅·萨藤的独居日记《过去的痛》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梅·萨藤的日记是“以独居疗愈，于孤独中寻求生命的乐趣和真相”，在阅读过程中常被梅·萨藤的细腻忧郁所感染。有一阵子为躲避那压抑的气息，我把梅·萨藤的书从楼上书架取下，放在向阳朝南架空层的书架上。而托尔斯泰在最后的日记里，已经完全脱离尘世的欲望，把个人安危利益置之度外，关注的是整个人类，文体气势上更高远辽阔、夯实安详。

　　读完托翁日记，惭愧自己的许多时间浪费在琐事里，其实完全可以脱离出来，做点喜欢又有意思的事。好书让人觉醒——“像灯一样生活。灯为风、虫之类的外在影响所遮蔽，而同时却清纯地、透明地、热烈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