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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一起学

两人,一生,三本书

嘉兴有研究《楚辞》和屈原的“民间高手”

陆天华兄弟俩的三本著作。

  ■林周良

  端午节就自然想起了屈原,屈原是中华民族的诗魂,于是又想到了一个让我敬佩不已的《楚辞》研究者陆天华老师。

  陆天华老师年近九十岁了,他原是嘉兴海盐县澉浦中学老师,1996年退休。碰面的缘起是,海盐县名人文化研究会的朱逸平老师给我讲起一事,2020年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生导师、副校长黄凤显先生到海盐参加一个小型的活动,其间要拜访生活在海盐的《楚辞》专家陆天华,请主办方引见。主办方一脸错愕,作为海盐文化圈内的人,面上的人彼此熟悉,居然不知道海盐有个《楚辞》研究专家,且在业界有如此高的学术地位。

  我大学里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古典文学的老师有水平,也就引导我们喜欢上《楚辞》,时不时地读一下《楚辞》。我很是纳闷,这么多年没听说过陆老师与他所从事的研究。好在,在好友的引荐下,得以与陆老师相见。

  第一眼看到陆老师,与想象中的形象出入很大,既没有戴着度数很高的近视眼镜,也没有佝偻着腰,一米八十多的高个子仍然挺拔,有点羞涩的笑给人很是亲切。

  交谈是随意的,我们好奇他的过往,陆老师就极简练地讲述了他的过往。陆老师家住澉浦城里南小街,父亲从小到上海日新昌布店做学徒,手脚利索见乖识巧,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所以做到管家的职位,因而陆老师在上海读书,1956年6月他从上海立信会计学校毕业。

  暑假他回澉浦老家,闲来无事便到澉浦小学去打乒乓球。学校正准备筹办初中,但苦于缺乏教师,筹办初中的负责人知道了他读的学校及他的美术、书法功底,就极力撺掇他来教初中,他欣然接受邀请。陆老师在澉浦中学教了好几门课,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段。小他两岁的弟弟陆天鹤在嘉兴师范读书。兄弟俩喜欢诗词,嗜书如命,与世无争。

  1957年,陆天华老师被下放到父亲出生地的队里监督劳动。一个20岁之前在上海学习、生活的小伙子突然要去干最苦最累的农活是何等痛苦,但最痛苦的是家中的藏书不是被烧掉了,就是遗失了。1967年,有人归还了一本书《楚辞选编》,书的扉页处盖着“寻梦斋”的藏书章,兄弟俩确认这是他们家的书。失而复得的欣喜之余,他们冥冥之中觉得,原先买了这么冷僻的书,是埋下了研究《楚辞》的种子。

  “这翻译(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是在脑子里进行的,我在田间劳动的时候,肩压重担在陌上来来回回的时候,都可以进行这项无形的笔耕;只是有时候有人跟我说话我没听见,答非所问,人家便说我有点木头木脑,这也合乎常情。而同一天里,同样这几句原文,也在另一个脑子里被咀嚼。学校停课,弟弟可以缩在会场的一个角落,有机会更可以躲到一僻静无人之处,面前摊一份报纸,把那几句话在心里琢磨个透。”这段话写在陆天鹤、陆天华两人合著的《寻梦斋读骚》一书的代序《弟兄共同治楚骚》中。

  屈原与《楚辞》已经成了兄弟俩生命的一部分。

  彼时,繁重的体力劳动让陆天华老师在睡梦中听到蟋蟀叫就以为出工的哨子响了,资料的极度匮乏,左脚板在脚踏打稻机上受到了严重的击伤而长期肿胀等,都没有阻止他研究《楚辞》的步伐。陆氏兄弟进行着“信”“达”“雅”的《楚辞》译注工作,他们的执着也真正应验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道理。

  可惜的是,1985年桃李花开的季节里,弟弟陆天鹤却与落花流水一同去了,母亲也随即走了,接连的打击几乎让他再无研究《楚辞》的兴趣与决心。好在后来结婚生子让他重新打开尘封已久的书箱,继续中断的《楚辞》探究工作。

  从1993开始,陆天华老师陆续在《云梦学刊》上发表《一首赞美送子女神的歌——〈九歌·少司命〉之我见》等系列“之我见”的论作,引起学界关注。2015年12月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专著《读骚九探》,作者署名是陆天华、陆天鹤。

  “一个结论是要经受千年万代读者检验的”,正因为恪守了这样的译注信念,在比较注重历代学者注解及著名学者的权威性的研究圈中,陆天华通过近六十年孜孜不倦的努力“异军突起”,获得了学界的肯定。2020年10月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国学经典藏书”之《楚辞》卷时用了陆天华老师的译注,陆天华老师照例在作者署名时将弟弟陆天鹤也写上了,彼时陆天鹤先生已逝世35年。

  陆天华老师在《读骚九探》的后记中写道:“很惭愧,两个人的一生,只给读者这么一本薄薄的书,这么一点读书心得。”我想“这么薄薄的书”与“这么一点心得”在当今浮躁的学风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屈原是孤独的,研究屈原的人也是孤独的,但孤独是心灵的贵族。

  (作者系海盐县第六届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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