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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人间

又到春山 分娩时

杭州嘉绿苑小学五年级学生 姚瑶 画

  ○毛亚莉

  春传递着母爱,温暖大地。在山体——这个偌大的子宫里孕育了一个冬季的笋娃,能量的储备已达到能够击穿地壳的指标,便再也按捺不住,顶着尖尖的脑袋一个劲往外蹿。于是,山地开裂,忽然间满山都是毛笋。一个个毛绒绒,锥头乌青,裹着又厚又硬的壳,怎么看都不像是毛竹生的。

  春风细雨,润物无声。笋们进入了日长夜拔的境界。于是,竹乡人纷纷上山,你有份,我也有份,皆大欢喜。

  山不高也不险,绵延起伏。山的褶皱处有羊肠小道,是一代代村民的脚印踏出来的,沉淀着沧桑的质感。领我们去掏笋的是象山县西周镇隔溪涨村的老村长。他60岁开外,人瘦精精但脚劲蛮好,只一会儿就把我们甩到了后面。

  进入竹林,恍如隔世。满目是笔直的竹子和密布的落叶,还有几处已被翻过的新鲜土坑。外面其实阳光明媚,但竹林里只漏进一些细碎的光点。竹林的茂密和修长,阻隔了外界的光和音。

  我们此番来掏笋,顺便也想掏点笋知识。老村长说,最好吃的笋是“黄泥头拱”,这种笋长在黄泥山的竹鞭深处,整个埋在土里,刚顶破地壳,即将临盆。“黄泥头拱”笋体肥大,雪白水嫩,肉质鲜美,是名副其实的山中珍品。待过一两天笋尖破土而出,头顶上长一撮粉色嫩芽,状如兰花,此时的笋,村民美其名“兰花笋”,味道也不错。但长到六七寸长时就有点涩口了,山里人一般用来晒笋干。春笋还算好掏的,毕竟多数已冒头。最难掏的是冬笋,它是整个儿埋在土里的,像我们这样的山外人是很难掏到的。山外人掏冬笋就像扫雷,搞不清哪块地下有雷,胡乱扫一通。但对经验丰富的竹乡人来说,他们熟知竹根脉络,有时只需看看竹叶的倾斜方向,就知道笋长在哪儿。有时他们根据蓬松的泥土上一点裂隙,就能断定底下有笋。经验往往极具魅力,总会让外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看老村长,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用脚底板蹭蹭裂隙以作辨认,确认后锄头一挥一个准,一会儿一颗,一会儿又一颗,大多是“黄泥头拱”。他处理笋的手法非常娴熟,尖刀在笋腹上一剖一剜,然后“唰唰唰”几下把笋壳削去,笋便赤身裸体了。而我转来转去只看到满地被翻过的新鲜土坑,啥也没瞧见,心里着急呐。老村长手一指:“你脚指头前面不就有一颗嘛,快打脚绊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有一颗,已露尖尖角!我不禁惭愧,感觉自己的眼睛长着只是装饰用的。

  有时,老村长会将笋莆头切去一大截,我越看越心疼。“这不是还可以吃的吗?”我嘀咕着,捡回几个被切掉的莆头。他扔过来一句:“你把笋壳也吃掉好了!”

  竹乡人喜欢吃笋,就像海边人喜欢吃鱼一样,每餐吃都吃不厌。笋乡人对于笋的吃法也是变化无穷,有笋团、笋饭、盐烤笋、油焖笋,肉烤笋、咸菜笋丝汤等。

  竹乡人深知竹笋是山地之物,他们很懂得分享。于是每年春天来临,有人就广发邀请函,请各路人马前来过竹笋节。这里的人也一个个吃得像毛竹。你看老村长,那身段,那气质,瘦长挺拔,素淡质朴,颇有毛竹的风采。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又到春山 分娩时 2020-03-14 2 2020年03月1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