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平

　　在乡下老家，过了腊月廿四，家家户户就忙着蒸年糕了。

　　蒸年糕之前，就有许多事情要做。先是一箩筐一箩筐地把米淘洗干净，浸泡在大水缸里，两三天后就抬的抬、挑的挑，到附近的碾米房去磨成米粉。

　　蒸年糕多半在夜间进行，因为白天人们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上街采办年货啦，拆洗被褥啦，扫尘啦，等等。锅台上高高的蒸笼架起来，炉膛里红红的柴火旺起来，整间厨房里全是腾腾的热气，不穿棉袄，一点儿也不感到冷。蒸年糕的过程很有点像现在工厂里的“流水作业”，人们各有各的分工，有专门筛粉的，专门做糕坯的，专门上笼、出笼的，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有时人手不够，还得请上一两位邻居帮忙。

　　蒸年糕最有技术性的活儿，当数向米粉中掺水了。水掺多了，蒸出来的糕立不住，不成型；水掺少了，蒸出来的糕就不粘，不爽口。所以，每个村都有一两位掺水的高手，每家蒸糕，都要请他们来指导。我对年糕模子上刻的那些字和花纹，至今还有一种神秘感：“福”、“禄”、“寿”、“喜”、“财”，这些字总是写得怪怪的；而梅、兰、竹、菊的图案，则简洁而又传神。

　　“出笼了！”随着一声喊叫，第一笼年糕出来了。小孩子赶紧围过去，一人拿起一快，因为太烫了，便在手里换来换去的。主人则拿出几只小花瓷碗，放上糕，端一碗给邻居，让他们尝尝新鲜，分享欢乐。

　　年糕一笼一笼蒸出来。主人将年糕摆放在用板凳搭着的席子上，一块一块，整整齐齐地排着，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年糕蒸完了，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不能说“完了”，那不吉利，而要说“满了”。这是大人们反复叮嘱小孩的。等大人把一切收拾停当，小孩子早已在灶间的稻草上香甜地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出，年糕就晒出来了，家家门口雪白一片，太阳一旺，满村子都飘散着淡淡的米香。接连晒了几个太阳，年糕便又硬又结实，有的还裂开了小口子，这就可以长时间地存放，慢慢享用。精打细算的人家，能一直吃到插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