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安 文/图

　　春节到越南阮氏王朝时期的国都顺化去旅行，吃到了当地颇有特色的两顿饭。一是阮朝宫廷传出的皇帝宴，完全是边疆番国仿效中原天子王威的食物：身着清式的龙袍凤裳，食器是仿明的贸易青花瓷。第一道上的菜是孔雀开屏的冷菜拼盘，看得出和北京故宫御膳房类似的料理手法，蔬果都刻花雕型，但中看不中吃。

　　皇帝宴摆的是荣华富贵样，但食物过度摆饰后，就成了目食而非口食。小时候不了解为什么慈禧太后对御膳房摆出一百零八样宫廷料理都没有兴致，只爱吃她一人独享的小白菊花火锅涮生鱼片沾酱醋！现在想来，大概只有这道自己动手烹调的涮涮锅，才让慈禧吃到了食物的原味。

　　我在顺化吃皇帝宴时，也想着眼前若换成涮涮锅那有多好？七八道装饰成花虫鸟鱼的河粉、米粿、糯米团吃下来，还不如一碗越南牛肉河粉汤。

　　皇帝宴让人不想做皇帝，天天吃这样的食物绝对是惩罚，怪不得皇帝老爷喜欢溜出宫打野食。不只是路边的野花比较香，恐怕路边的野菜也比较可口吧！

　　在顺化吃的第二种餐是老百姓的美食，有个奇怪的名字叫阴府餐。原来当地人说天堂的美好就在不会有饥饿，那么还需要吃东西吗？但在地狱掌大权的阴曹地府老爷却吃得很好，因此活在世上常受饥饿之苦的老百姓，想大饱口福就只有吃阴府餐了。

　　仔细一想阴府美食的理论还真有道理，可见顺化当地老百姓通达人情世故。当地人说阮朝的名字取坏了，志气一软，怪不得会对法国殖民者屈膝卑躬，国都还叫顺化，分明就是做顺民的料。

　　人世不可靠，老百姓想图点好日子，还不如向往地狱阎罗王吃阴府餐。

　　阴府餐因为来自民间，因此一派自然本色，身边可食者皆可入菜，因此有不少有趣的野食。例如十来种野菜拌成的色拉，为求口感滑顺，还加上了磨米剩下的米麸。当年或许是穷人餐，现在却成了富人的养生餐。

　　阴府餐中有道野菜羹，令我立即想到苏东坡流放海南岛时吃的东坡野生荠菜米糁粥。海南岛离中越顺化不远，饮食风俗亦有同趣，只是史说东坡羹是苏先生发明的，这点难以求证，或许海南至越南一带本来就有这种原住民处理野菜的食法，只是苏东坡将其记载了下来。

　　阴府餐不重摆盘，分量十足，吃来比皇帝餐要可口舒适多了。但这些平民口味的食物，当时的百姓还吃不到。阴府餐是平民吃不到的悲哀，皇帝餐却是天子不想吃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