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那些比你低微的人
我读《红楼梦》刘姥姥进贾府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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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姥姥让王熙凤尽情装扮自己。图为《红楼梦》剧照。 |
■姚孝平
红楼梦是部好书,每个人都能从不同角度领悟到许多东西,又或许每个读者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每个回目又像一篇篇精彩的短篇小说,讲述着一个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故事。我读《红楼梦》,最有感触的是刘姥姥进贾府那一段,不同角色通过这次接触,有了人生难得的生命体悟。
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最能令我们开心发笑的?
一个乡野穷老婆子去贾府打秋风,无非说些乡野趣闻、扮扮小丑,居然引得全府上至贾母下至丫头一家老小齐欢乐,这不能不说是贾府的悲哀。这个大家族,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是当时最好的,可就是没如见到刘姥姥这样开心。面对刘姥姥,所有人都不用装正经,不用担心说错话,不必害怕酒后失态,每个人的生命都完全处于放松状态,呈现出最自然的一面,这对讲究伦理秩序的封建大家族来说,真的是很难得的生命体验。那种乐,不是被某种表演逗笑的,是发自内心难以抑制的自然本真。这时候我们会想,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最能令我们开心发笑的?是那种刻意的安排表演还是纯天然的现场制作?是能花钱买到的还是只能是一种可遇不可求?
生命总是缺陷的,也总是平衡的
来了个积古的老人,平日不爱动的贾母也来了劲,一下逛了大半个园子,吃了点酒,还有些着凉了。她从刘姥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悲哀,说自己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她虽贵为一家之主,衣食无忧,起个身要四个丫头扶着,平时就歪在榻上,无精打采,不像刘姥姥那么健步如飞,偌大年纪仍能每天下地,喝那么多酒睡一觉就没事了。这个富贵之身着实羡慕这个贫贱之躯。所以说,生命总是缺陷的,也总是平衡的,你有了什么就注定失去了什么。你再没有什么你也有别人羡慕的东西。贾母和刘姥姥,哪个的生命更幸福圆满,谁也说不清。这就是红楼梦的魅力所在,它永远不告诉你答案,只是把现象摆出来,让你自己去体味思考判断。
有的人的快乐是得到,而有的人的快乐是给予
贾府上下没有看轻刘姥姥的,不光陪她吃喝玩乐,走时还送了许多东西,有衣物、糕点、药品、银两,最打动人的是每个药品里还附着药方,教她如何使用,还给她雇车送行。这就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能做到的了,这里面有种富贵人家历经几代后显示出的世家文化,透着贵族的修养,而不像暴发户直接给钱打发走。这个结果让人体会到生命是平等的,贾府给刘姥姥的只能是物质,刘姥姥的回报只能是她说的天天烧高香保佑贾府平安(精神),这时你其实不能说出谁给谁的更珍贵些,或者说究竟是谁在帮谁,不能说我给了你钱,你就几句空话,那样就会心理不平衡了。当然这个过程大家都快乐满足,因为有的人的快乐是得到,而有的人的快乐恰是给予。得到是一种幸福,失去同样是一种幸福,在于你怎么看待事物了。这里面有种中国人信奉的平衡。
不要看轻那些微不足道的人,或许这些你认为最无关紧要的人,在要紧时刻会帮你一把
刘姥姥走时向王熙凤辞行,正赶上王的女儿不舒服,说着说着王熙凤便请刘姥姥给取个名字。王熙凤是多么强悍的人物,居然请求刘姥姥给自己女儿取名且用了这个名字,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极少的一次降低身份。王熙凤给刘姥姥的东西不多,然而我们知道,最后贾府被抄,王熙凤的女儿巧姐被亲舅舅卖到妓院后,是刘姥姥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卖了房子卖了地赎她出来的。因此,在87版电视红楼梦中,当刘姥姥说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巧姐找回来时,王熙凤一下跪倒了。我相信这是真诚的跪,这是对自己一生的反思,感叹世态炎凉后的一声“扑通”,也是在赎罪。一个她以前看不起的乡野小人物,能在最危难时刻救了她的骨肉,不能不说是命运的一种嘲弄,是一种因果。所以不要看轻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不要完全忽略他们,或许这些你认为最无关紧要的人,在要紧时刻会帮你一把,渡过难关,成为你一生最大的恩人。
读这个故事,有知恩图报的感动,有忘恩负义的气愤,有恶有恶报的感慨,有幡然悔悟的长叹。说到最后,还是要求人们平时积德行善,哪怕平时积的一点小善或许关键时刻就能度人,说的全是中国人的哲学和处世之道。
红楼梦是永恒的,几百年前有的东西,今天依然能清楚看到。许多世象,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穿越了时空,打动着今天的人。富贵与贫穷是可以转化的,有的快乐是金钱买不到的,尊重那些比你低微的人,这些都是可以通过细读慢品红楼梦感受到的哲理。正是品出了这些人生况味,我们才对红楼梦如此痴迷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