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建

　　给木匠师傅

　　点烟之后

　　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了

　　你的动作游刃有余

　　斧头的力度

　　和刨花的柔软

　　竟使我差点忘了忧国忧民

　　对于不久的婚礼

　　除了结算工钱

　　其余一言难尽

　　你是过来人

　　你懂得怎样把木头组合成家具

　　如果这是一个艺术的过程

　　那么肯定会有许多契机

　　在我们走出森林之后

　　木头和木头的连结

　　得靠许多榫头

　　很显然，夫妻生活

　　也必须这般如此

　　而接下来我所面临的

　　是该学习一种什么样的手艺

　　能让我们一生劳作

　　又一生都在休息

　　工地上的一株油菜花

　　在挡板围起来的工地上

　　有一株金灿灿的油菜花

　　只有一株的春色

　　却吸引过所有人的目光

　　很快的，四月就过去了

　　这最后一点点农业社会的象征

　　被崛起的高楼所取代

　　那些造楼的工人啊

　　又将奔赴另一个工地

　　那将是另一个春天

　　另一株或一片油菜花

　　在等着绞拌机和高高的吊臂

　　很快的，又有不少人搬进新楼

　　当他们在窗口怅望时

　　还能看到一株油菜花吗

　　八小时，八小时

　　那曾经是来自芝加哥的声音

　　八小时工作

　　八小时休息

　　那么还有八小时呢

　　八小时学习

　　这是对一天时间的数学分配吗

　　不，这是对劳动者的尊重

　　尤如一朵花

　　她需要充沛的阳光和雨水

　　而不管她是否开放和结果

　　我不是在解释一个节日的哲学含义

　　我只是爱我的这三个八小时

　　就像我爱高山和大海

　　攀登之后我要歇口气

　　然后游入蓝色爱情的水域

　　保尔·柯察金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每个建设者心中自有答案

　　那个在秋雨的泥泞中筑路的场景

　　那个把爱情刻在心中的情人

　　那个躺在床上写书的作家

　　他和他们

　　至少都是钢铁的一个部分

　　而那些看不见的

　　都成了默默的路基

　　工地上的塔吊

　　在一个取景宏伟的工地

　　人有时小得像一只鸟

　　当我渐渐拉近

　　这只鸟就飞走了

　　这只鸟最后飞上了塔吊

　　她要去伴那个塔吊司机

　　正如太阳

　　有时喜欢藏入云底

　　测量者

　　在钢筋丛林的森林中

　　比头发丝还要精确的

　　是人的内心

　　百年大基的筑就

　　用眼睛

　　更是用心灵

　　当心偏了一毫米

　　那基业的倾斜甚至倒坍

　　就在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