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离开大陆之后,非常怀念西湖,画了不少西湖画作,无论是谁看了这些画都会感觉仿佛置身于西湖美景之中
林风眠与杭州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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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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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元培与林风眠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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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画作 |
■龚玉和 文 / 图
林风眠(1900—1991)是20世纪我国最杰出的画家,如果想要寻找一位对现代中国美术最具影响力的画家,那么,非林风眠莫属了。
林风眠1900年秋出生在广东梅州,一座青山绿水的小城。1924年在莱茵宫举办的一次中国美术展览会上,林风眠结识了中国教育家蔡元培,在蔡元培的推荐下,出任北京国立艺专校长。1928年杭州国立艺术院成立,林风眠被任命为院长。
林风眠对杭州自始至终怀有挥之不去的眷恋之情,在西子湖畔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辉煌的岁月,并在杭州玉泉留下了一幢小屋,而今已经成为林风眠纪念馆所在地。
出任杭州国立艺术院院长
1928年,林风眠结缘杭州,出任杭州国立艺术院院长,在杭州西子湖畔的哈同花园大礼堂行就职礼。据1928年4月11日《申报》报道:“西湖国立艺术院于九日举行开学典礼,来宾有吴稚晖等人,行礼如仪后,院长林风眠致辞,略谓西湖有许多人来访,一为游览,二为烧香,前者为此地风景好,自然美吸引,后者为拜佛。其实,佛在人心,何必远道而来,盖亦仰慕西湖之美也,而在美上,人心不知足,故有自然之美之外的创造,这是设立艺术院初衷。”艺术院门外,是蔡元培手书的“杭州国立艺术院”校碑。
林风眠以“学术自由,兼容并蓄”为建院方针,以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为目标。
林风眠聘请艺术院的教师没有门户之见。其时,画系流派甚多,众多教师、画家都有个人独特风格。陶元庆没有留过洋,其艺术个性强,也被林风眠请来,学校的学术自由空气浓厚。林风眠是一位自由主义艺术家,主张自己选择艺术之路。师生中,写实主义与抽象主义争论激烈,林处于“超脱”地位,即不支持这一派,也不贬抑那一派。师生各种流派的展览、刊物都在阐明自己观点,正如《教育大纲》中提出的:“本校艺术教育方针是不偏不倚的立场,在忠于艺术,促进吾国文化恢复其过去的荣光为目的。”
1935年,林风眠靠卖画和“艺专”薪水,在西子湖畔的玉泉建造了一座小屋,房屋由他亲自设计。未料,只过了两年,到了1937年,在“艺专”正在筹备建校十周年校庆之际,日本侵华战争爆发,林风眠宁静的校园生活被打破。11月中旬,日军在金山卫登陆,杭州危在旦夕,学校奉命撤离。
他们撤离后,“艺专”校园立刻成为日军兵营,学校没带走的画作等全被日军用大刀割成七零八落,林风眠的画作《摸索》做了日军盖马厩的防雨布了。日军占领杭州期间,林风眠玉泉的小屋也被用作伤兵医院。
抗战胜利后回到杭州
1945年,抗战胜利后,林风眠回到杭州,他从上海接回了分离8年之久的妻女,一起住进了玉泉的小屋里。当时,他虽已不再担任艺专校长,只是一个画家、普通教授,但屋内却常常有三五个知己,一起品茶论道;学生时时登门求教,谈不上门庭若市,也不算寂寞。
他重新修缮了被破坏的旧居,并在屋顶上增建了一个大画室,四面铜窗,中间摆着一个大画桌和一张大床,小阳台种了许多仙人掌,站在阳台上可眺望湖边景色,楼下有大客厅和4个小卧房、卫生间,客厅书架上堆满画册和书籍,还有许多古典音乐唱片,墙上经常更换他自己的作品。他的夫人、女儿蒂娜,以及后来成为女婿的奥籍犹太人卡门和他生活在一起。
夫人经常往来于沪、杭之间,帮着料理家务。他们一家4口人有4种不同血统,夫人是法国人,女婿是奥地利人,女儿则是中法混血。女儿婚事由夫人做主,卡门是一个到中国避难的远房亲戚,做过牙医。
林风眠不当校长了,没有了杂务,一身轻松,由此,画画时间多了,这也成就了他一生创作的巅峰。他的大部分时间在玉泉小屋内作画,闭门谢客。不过,仍有不少同事及朋友来访,傅雷、赵无极、苏天赐等人是林家常客,也有不少艺术界的追随者登门拜访,例如,黄永玉、吴冠中、金明玉等人常常带画请恩师赐教。
林风眠在玉泉家中常举行小型派对,学生也为老师做生日庆典。
有一次,林风眠还在小屋内为他的学生苏天赐、凌环如举行了婚礼。苏、凌两人在战乱中失去了双亲,他像慈父一样为他们在家中主持了结婚仪式。
艺专学生喜欢到林风眠家做客,他们学画、唱歌、演戏,经常三两结伴来到马岭山下,坐在玉泉寺的山门旁或凉亭的石板凳上,聆听从林家客厅里传出来的悠扬音乐,有贝多芬、肖邦、莫扎特、李斯特,有时也聆听令人销魂的意大利女高音歌唱家尼莉的歌唱。
1947年冬,马思聪在“艺专”礼堂演出,林风眠陪同妻子、女儿、女婿前来观赏他演奏的《圣母颂》、《西藏音诗》等。结束后,马思聪为答谢东道主的帮忙,在楼外楼餐馆设宴款待林风眠一家与艺专师生。席上,林先生身着一件西式草绿夹克,一顶黑色法兰西小帽,目光深邃,丝毫没有大画家的架子,用略带广东口音的国语向大家致谢,话不多,却“令人印象至深”。
住在玉泉的这段时间,林先生除了去“艺专”上课,其余时间仍然是画画,题材多为仕女、风景、花卉,还有猫、秋鹭、公鸡、猫头鹰等。
他常常画到深夜,然后摆到地板上。次日早晨起来挑选,满意的留着,多数被撕掉了。他的这个习惯延续了他的一生。林风眠虽使用的是水墨工具,但是不受限制,夹进了水彩色、水粉色,用的画笔除色筋笔外,主要是大号毛笔和各种刷子,他深切地了解到水墨画上用色很难,水墨以墨为主,加进色彩就得与墨协调,这种画法至为不易,所以,他作画时非常谨慎。
1950年农历十月初一是林风眠50岁生日,也是他在玉泉小屋内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他的几位学生与同事过来祝贺,其中有关良、邓白等人。没有过多久,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开始了,稍后学校进行了教学改革,过左的思潮愈演愈烈,人们把林风眠挂在卧室里从没有公开过的《黑衣女像》拿出来大加批判。1951年初,学校组织了一次批判会,一批师生被冠以“新派画集团”进行批判,有人追根求源,林风眠就成了“形式主义祖师爷”,这也构成了林风眠辞职的直接原因。1951年,风眠辞职离开杭州,这次一走,再也没有回来。
到上海,独居旧楼27年
林风眠到上海后,一家人住在一位法国朋友的旧楼内,家里生活费由夫人教法语维持。有时,夫人通过法国领馆卖点画作度日,但仍不能维持家庭开销。于是,林风眠给人做家教,收入时断时续。
到了1954年,华东美术家协会成立,主席是刘开渠,副主席是赖少其、丰子恺等人,林风眠是理事。美协可以给点生活费,但是规定画家每月需要拿出一张画交给美协。要画画就要买画纸、颜料等,林风眠家里开销仍旧非常紧张。
1956年,国家允许侨民归国,他的妻子、女儿、女婿离开了上海,远走巴西定居。妻女走了后,林风眠孤身一人住在上海旧楼中,一住就是27年。
那时,他的绘画不好卖,10元钱都卖不出去,但是,也有“识货”的人,有个人一次买了4幅,跑到美国后,发了一笔小财。
1961年,林风眠玉泉的小屋以7000元人民币的价格被收归国有。
“文革”时,林风眠被关进监狱,罪名是在任杭州“艺专”校长时聘请外国教授,有“里通外国”的确凿证据,为此在牢狱中整整待了5年。直到1972年,他的弟弟回国探望哥哥,在周总理与廖承志的关心下,林风眠以“无确凿证据,应予释放”的结论结束了牢狱生涯。
1977年10月26日,林风眠离开了奋斗78年的内地抵达香港,住在堂弟林汝祥家中。一见面,林风眠不无感慨地说:“我一生落落,什么家产也没有,只带了40幅画出来。”堂弟笑着说:“不要难过,只要‘画画机器’还在就好了。”
林风眠离开大陆之后,非常怀念西湖,画了不少苏堤、西湖春秋等画作,无论是谁看了这些画都会感觉仿佛置身于西湖美景之中,杨柳由绿转淡墨、远山与拱桥……一派江南明媚清秀的怡人景色。从他的画作中,人们不难窥探到,虽然林风眠晚年寄居异乡,但是,他的心始终不渝地留在西子湖畔,留在了他创作巅峰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