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文　　应红枫／摄

　　在舟山群岛第四大岛——金塘岛的西北面，有一座独立的岛屿，叫大鹏岛。

　　从地图上看，该岛屿形似展翅飞翔的大鹏鸟。大鹏岛民居依山傍海，房屋砌石多采用当地石材，砌墙地基垫高防潮，墙面南高北低，以防御海潮台风。

　　大鹏岛面积虽仅4.09平方公里，却散落着东南沿海地区最具特色的海岛古村落建筑群。这里古宅深院，溪水环绕，阡陌纵横，一派清新的田园风光，浸润着一派自然和谐之美。

　　全国少有的人文气息浓郁的海岛古民居

　　从金塘岛沥港镇渡口乘坐几分钟的轮渡，便可到达大鹏岛。

　　岛上分布5个自然村落，据可考史料记载，清康熙年间，刘氏先祖携家眷从宁波镇海迁居于此。300多年来，大鹏岛民垦荒种田，耕海牧渔，辛勤劳作在这座悬水小岛上。清末民初，岛上的男丁纷纷外出从事航运业，一度这里商贾云集，贸易繁盛。上世纪30年代，大鹏岛上有800多户、3000多居民，有船商近百户，“绿眉毛”“大北船”“快利穿”等运输船只百余艘，上行于上海、江苏、青岛、烟台等地，下行于福建、广东等主要港口，成为江、浙、沪航运帮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外奔波一生的船商，积攒起财富后，把大量的资金用来修建岛上的庭院、大宅。

　　这里随处可见百年历史的老宅，像刘家大宅、徐家大宅、杨家大宅、金家大宅、沈家大宅等，虽然有的已残破不堪，但有的仍然保存完好。三合院、四合院、木阁楼、雕花门窗、灰顶白墙、高高台门、挺拔廊柱……这些都是大鹏古民居最典型的建筑元素。木制结构，精致考究，却不奢华的民宅，处处透出人文气息，不会让人品察出什么暴发户的气息来。

　　如25村杨家古宅台门上镌刻的“关西旧风”字样。据《晋书·姚兴载记》：“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这里的“关”，指函谷关，其以东地区，民风好文，多出宰相；其以西地区，民风好武，多出将帅。想必这古宅的主人崇尚像宋时杨家将般忠烈武将，希望杨家子孙绵延忠诚之风。

　　杨家后人之中，值得赞誉的一对父子便是杨希栋和杨圣波。大鹏山西北角沥表嘴海面，是南北航运要道，海风猛烈，礁多流急，触礁、沉船等海难事故频发。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杨希栋集资兴建沥表嘴灯塔，又名太平山灯塔，专为过往船只导航。从此，该航道触礁沉船事故大为减少。1921年，73岁的杨希栋和儿子杨圣波又出资建造了渡船埠头候船亭，名“息影亭”，它曾是大鹏岛民候船休息的凉亭。据《金塘志》载，亭子正面墙体中间嵌有一块宽115米、高55米的勒石，记载着杨氏父子建造、修葺埠头和息影亭等较为详细的过程。不过，现在碑文文字大都已无法辨认了。

　　1940年，杨圣波英年早逝，弥留之际，嘱咐妻子将先父和自己遗体合葬于灯塔附近山岗上，以示世代看守家乡灯塔之宿愿。杨家这对造福桑梓的仁义父子，传承的正是杨家门额上“关西旧风”之精髓。

　　27村的金家大宅、24村的胡家大宅，台门也保存尚好，墙门都是青砖雕刻，饰有花草珍禽、如意纹饰，飞檐翘角，精美雅致。其中，胡家正中门额的“居仁由义”四字，虽历经百年的风雨侵蚀，却还清晰可辨。

　　“居仁由义”，出自《孟子·尽心上》，意为内心存仁，行事循义。居住有仁，行走由义。“仁”和“义”，是孟子思想中两个最重要的范畴。

　　27村沈家大宅的神堂正中亦挂一匾，书“仁德堂”三字，匾下内竖一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字样。大宅主人是解放前大鹏岛有名的富商，拥有几艘运输船，财力雄厚，但其骨子里还是崇尚儒家思想，这也正折射出沈家一直以来所崇尚的“儒商”理念。

　　再有徐家大宅中堂屏风上写的《文昌帝君阴骘文》，这是一位名叫洪詠棠的人于民国十七年（1928）抄录的。“阴骘”原指“阴德”，这里的文昌帝君就是文曲星，是古代乃至现在读书人尊崇的文化神明。民间认为有才华的人如李白、包拯都是文曲星下凡。徐家的《阴骘文》劝喻后代子孙为善去恶，字里行间浸透着正统的儒学之风，与“关西旧风”忠烈武将之风的杨家并立，成为大鹏岛上一文一武的两个世家。

　　在大鹏岛古民居中，无论随处可见的厅堂名号、楹联，还是台门题额，或寄史，或尊经，或崇德，彰显了孔孟儒学古韵和古建筑主人的文化品位，更印证了儒家思想、耕读文化在当时偏远海岛的影响和渗透。

　　大鹏岛，人口不多，却能涌现出那么多乡贤，可见小岛民风之淳朴，人文之深厚。

　　海岛古村落文化亟须保护

　　海岛乡村中的各种古建筑，无论是古朴厚重的宗祠宅第，还是行云流水的古桥驿亭，都是海岛人文精神和生命血脉的一部分。海岛先民大都应地而筑，聚族而居，以礼为本，建祠树屋。一个个家族的人脉和地势、山势、水势早已融为一体，形成了海岛古村落、古民居独有的海洋文化底蕴，是海岛人世代渔牧、农耕文明的结晶。

　　大鹏岛遗存的古村落、古民居，大多是清朝时期的建筑，虽然古建筑的材料很“土”，形制很古，工艺很老，又是深藏在偏僻的海岛，但其蕴含的传统美学价值不可小觑。

　　如今，大鹏岛古村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损坏，分散在乡村各地的古民居、宗祠等建筑有的破烂不堪、濒临倒塌；有的古建筑外墙表面虽完好，其内部却存在严重的霉变，长期空置，已经成了老鼠、蝙蝠的“天堂”；有的仅存遗址，残垣断壁，荒凉不堪；一些有较高审美价值、文化内涵的古建筑，因为缺乏专业技术人员进行修复保护，正经受着风雨侵蚀、虫蛀蚁蠧，且一天天走向消亡，加之村民对古民居的保护意识还是很薄弱，政府部门对古村落保护投入少，村民环境保护意识淡薄，使古村落周围存在一定的环境问题。

　　如大鹏岛古民居附近有一家船厂，油污排放严重，使得大鹏岛沿村小河水质泛红，原本清澈灵动的潺潺流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村民的生活垃圾、生活废水等也没有专门处理，长期的生活陋习，无形中破坏了古村落整体的生态面貌。

　　一些古民居闲置了多年，主人为了有点收益，出租给一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打工者，存在不容忽视的安全隐患。有的祠堂、民居也成了小业主的经营作坊，乱拉电线、自搭灶台，存在不少火灾隐患。如此众多问题，都给海岛古村落的保护带来了严峻的问题。

　　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推进，海岛古村落村民为了出入方便及年轻人向往现代城市生活，渴望良好教育、工作、医疗等，原有的居民不断搬迁到新的生活环境之中，古村落出现了大量的“空巢”现象，留守的只有一些老人了。古村落所特有的“生活延续性”将不复存在，古村落有失去原有的活力和生机的危险。

　　但是海岛古村落、古民居是历史的产物，是海洋文化的深厚沉淀，因此，它既是一种不可再生的历史文化遗产，也是一种珍贵的海洋文化资源，每座古村落都是一部厚重的文化经典，需要我们格外重视和保护。冀望沉寂的大鹏岛古村落、古民居，能焕发出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