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什么事情太痴迷，最后就可能毁在这个事情上——

　　■陈中

　　在中国文学史上，南朝的谢灵运无疑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才华过人，开一代山水诗风，但是很可惜，谢灵运官场失意没有善终。

　　今年“五一”放假，我两次去了温州积谷山脚平时很少开放的谢灵运纪念馆，探秘这位山水诗鼻祖不同寻常的人生之路。

　　出身世家大族

　　谢家是南朝四大家族之一。代有人才。谢灵运祖父谢玄为东晋名将，太元八年(383年)，在淝水之战中，任前锋都督，以少胜多取得巨大战果。谢灵运就出身在这样的世家大族，袭爵康乐公，食邑二千户。

　　谢灵运性豪奢，车马衣饰华丽，不遵旧制，常常改变以往的服装用具的规制，带动新风气，引得人们纷纷效仿。

　　为性褊激，出京任永嘉郡守

　　谢灵运东晋末袭封康乐公，人称谢康乐。宋武帝刘裕时，为抑制谢家的势力，朝廷将谢灵运从康乐公降为康乐侯，食邑从二千户降为五百户。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谢灵运的傲气，“灵运为性褊激，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愤。”

　　公元422年，宋武帝刘裕死，他儿子刘义符继位，史称刘宋少帝。谢灵运为司徒徐羡之等人排挤，被污“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出京任永嘉太守。

　　永嘉就是现在的温州，这个地方有许多名山秀水，谢灵运一向爱好游山玩水，既然官场不得志，于是他便肆意游历，足迹踏遍这里的山山水水，出门游历动辄十天半月，“理人听讼，不复关怀”。每到一地，吟诗作赋，以舒胸臆。

　　他登山观海，溯水寻踪，泛舟塘河。他游历山川，爬山涉岭，必找那些幽峻险奇，重岩叠嶂之处，险峻之处几乎都被他走遍了。温州与谢公有关的古迹古址如谢公亭、梦草塘、谢池巷等，多达25处。他一年写下诗作20余篇，其中《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千余年来，脍炙人口。

　　温州市区至今有个地名叫康乐坊，东起环城东路，西至解放北路，这条路就是为纪念谢灵运而命名的。

　　不久，谢灵运辞永嘉太守，别人苦劝，不听。

　　辞官后，他将祖父和父亲的灵柩一起移葬至始宁县，也就是今天的浙江上虞。从此，平日诗酒唱和，放荡为娱，有去这里终老天年的志向。

　　终究人才难得，被召入朝专门与皇帝谈文学

　　公元424年刘义隆即皇帝位，史称刘宋文帝。谢灵运被召入朝，先任秘书监，后来甚至迁任侍中（曾相当于宰相）。据《宋书卷六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谢灵运）》载：“（谢灵运）寻迁侍中，日夕引见，赏遇甚厚。”

　　宋文帝对谢灵运极为厚待，但宋文帝知道谢灵运并不具备大臣之器，所以只是将他作为一个秘书、侍臣的角色。但谢灵运被召入朝时，便以国家为己任，入朝以后，宋文帝只是与他谈文学，每次陪皇帝宴饮，谢灵运因此愤愤不平，所以经常声称有病，不参加朝会，转而醉心于造园。

　　据《宋书卷六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谢灵运）》：“（谢灵运）穿池植援，种竹树堇，驱课公役，无复期度。”就是说，谢灵运利用公家的工役花匠为自己植树种竹，凿渠修池，无休无止。谢灵运不仅造园，而且还到处去游玩。刘宋文帝看看这样下去也不行，于是婉转地让他自己辞职。谢灵运于是上书，请病假东归，二次隐居故乡。

　　世家公子的霸道让地方官对他忍无可忍

　　东归会稽郡的谢灵运更是游兴无度。不久，谢灵运被人弹劾，免职。

　　据《宋书卷六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谢灵运）》：“灵运以疾东归，而游娱宴集，以夜继昼，复为御史中丞傅隆所奏，坐以免官。是岁，元嘉五年。”

　　谢灵运傲慢，看不起人，始终摆脱不了那种世家公子的霸道，不把当地的官员放在眼里。谢灵运回到家乡会稽以后，与会稽太守孟顗有很深的矛盾。孟顗奉佛修行，非常虔诚。那个时代佛教繁盛，文人士大夫很多都是这样。谢灵运却轻视这个父母官，尝谓曰：“得道应须慧业文人，生天当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顗深恨此言。这话刻薄，有咒人早死的意思。

　　谢灵运家资甚厚，门生、童仆数百，回到会稽的谢灵运秉性不改。谢灵运向朝廷提出，想得到会稽城东的一个叫回踵湖的湖泊，要在这里决水为田。朝廷答应了，但会稽太守孟顗坚决不答应。不给的理由是“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处，百姓惜之。”“因灵运横恣，百姓惊扰，乃表其异志，发兵自防，露板上言。”孟顗上疏朝廷，指控谢灵运心怀不轨，阴谋叛乱，并且发动军队防备，把谢灵运说得一塌糊涂。

　　会稽这个地方谢灵运待不下去了，于是朝廷将谢灵运放到临川（江西抚州）任内史。谢灵运依旧秉性不改，悠游山水，不问政事，与当地官员不睦，矛盾越来越大，最后竟闹到当地官员派人去抓他的地步。谢灵运冲冠一怒，竟将官府派去的人给扣了起来。为此还写了一首诗：“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可见这个谢灵运是多么桀骜不驯。于是当地官员借机说谢灵运谋反。不仅有人证，而且还有诗证。于是，朝廷派出军队将谢灵运给抓起来。

　　廷尉上奏朝廷说谢灵运率众反叛，论他的罪行，应判死刑。文帝爱惜谢灵运的才华，只免掉他的官职。朝廷下诏，死罪免去，流放广州。

　　性格决定命运

　　元嘉十年，谢灵运在流放地，又被人诬告谋反，这次被宋文帝诏于广州弃市，年仅49岁。刑前，他作《临终》诗：“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稽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凄凄凌霜叶，网网冲风菌。邂逅竟几何，修短非所愍。送心自觉前，斯痛久已忍。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

　　我从温州谢灵运纪念馆怀谢楼上下来，坐在谢池边上的长栏，湿风吹来，有一点凉，有一点香。天下事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什么事情太痴迷，最后就可能毁在这个事情上。谢灵运性爱山水，山水之爱造就了他的个性，山水之爱成就了他诗才。“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谢灵运天生一副狂放不羁的性格，这种性格成就了他的山水诗，却害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