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生

　　一个人生命里没有河流是无法想象的。

　　故乡那条静静流淌的“杨溪”，从清凉峰莽莽群山蜿蜒而来，杨溪一路浅唱低吟，在我们那个村庄突然放慢了脚步，略作小憩，然后一路逶迤奔向钱塘江。

　　晶莹澄澈的小河，是我记忆里最初的起点。小时候，我就爱站在自家高高的山核桃林里，往下看绿飘带似的小河，仿佛两条胳膊搂抱着一溜排开的几百户人家。

　　我们无法拒绝小溪的诱惑。夏天，小溪成了我们的乐园。烈日当空，我们在小河里捉鱼虾，打水仗，比游泳，比扎猛子谁憋气长。我们还经常站在桥洞或爬上河边那棵老樟树上，表演各种滑稽搞笑的动作。

　　漫长的夏天过去，小孩子那滑嫩的肌肤早已被炙热的阳光烤熏得黝黑发亮，一张张无邪的笑脸，只剩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和满口的小白牙。

　　听祖父说，他年轻时，河里的鱼黑压压的，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下河捉鱼是件极容易的事。白露时节，新鲜的山核桃蒲壳往河埠头一倒，那些鱼们就醉倒了，有的翻了白肚皮，有的嘴巴露出水面一张一合，都被“一网打尽”。

　　最让我们兴奋的，莫过于全村捕鱼的情景。天蒙蒙亮，只听得村道上一声吆喝：“抲鱼哦！”我和弟弟便一骨碌起了床，我们知道，准是晚上人家在河里下药了，这种药能让鱼迷倒，人吃了也无大碍。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出动，手拿网兜、筲箕、面盆，凡能用的家伙都带上，争先恐后地下到冰冷的河里，进行一番地毯式的大搜索。倘运气好，还能捉到一两条“漏网”的大鱼，围观的人群就发出阵阵惊呼。清醒过来的鱼儿们四处逃窜，不时还会撞到人的大腿上。人人手舞足蹈，一抓为快。那简直就是全村人的节日。

　　故乡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从河埠头开始的。河埠头那一长溜青石板，是全村妇女淘米、洗菜和洗衣的地方，也是妇女们聚会和传播新闻的场所。每日里溪边的捶衣声和窃窃的笑声，总是和流水一样，终日潺潺。住得离河边近一些的人家，连吃饭都喜欢手捧饭碗聚在河埠头，边聊边吃，聊到尽兴时，还会托着个空碗再说上一会……

　　河埠头是多情的。那年夏天，一位漂亮的姑娘在河边洗衣，一不小心一件衣裳漂了出去，姑娘急忙去捞，不想脚下一滑掉入河里，刚好路过的一位后生，三下两下把姑娘扶上了岸，后来姑娘嫁给了那位后生。

　　因了水的滋润，乡邻才亲密起来，日子才更有生机。

　　小河在岁月中奔流，流着家乡的风云，流着人们的梦想，流不尽乡情的缠缠绵绵……以至在喧嚣的都市中，我的眼前总会涌动着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