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
○姚崎锋
船厂门口有一条街,就餐时分,人流熙来攘往。这里的餐馆虽然不太合口味,但为了填饱肚子,我还是经常在其中的某一家解决温饱,更何况在这里可以听听身边的故事,看看世间百态。
老刘,码头吊装工,是船厂里与我最熟的工人之一。高高的个子,脸特黑,我说你是包文正投胎的吧,他就嘿嘿。他喜欢每餐喝点酒,利落地抓起大蒜粒丢进嘴里,一喝就话多,嗓门响。快50岁的人了,在船厂里也干了十几年,不犯错,也评不了先进,多年工资不见长,按他的意思工资几乎月月光。
你都吃光用光,老婆孩子怎么办?他用骄傲的眼神看我说,我老婆在老家有工作的,我女儿已经出嫁,女婿有出息,我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找了个医院的护士,一家人都不用我管。我缺钱,一个电话,他们怎么地都能给我汇个一两千。所以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有一次,他正在那里喝酒,见了我,拉开凳子又要我陪他喝几杯。我说我实在不行。他涨红着脸手指着我说不够朋友,我只能硬陪了。
门口地上污水一地,夹杂着点点饭粒,两只麻雀从屋檐上潜下来,其中一只的嘴唇还是嫩黄的,翅膀微散着抖动,可以断定这是只刚会飞的雏鸟。老麻雀机警地转动着脑袋与眼睛,注视它们四周的人,快速地把饭粒啄起喂到小麻雀的嘴里。突然有人靠近,便一并起飞落在了屋檐上,等待着再次下落的机会。在我看来,雏鸟的个头并不见得比老的小,只是它目前还不具备独立的能力,正在经历最后的哺养期。
老刘也正怔怔地望着门外,见我回过神来,他端起酒杯,倒了一大口,幽幽地说,人有时候还是麻雀幸福。兄弟,我过几天请假回家待一段时间。
我问干啥。老刘说,照顾老娘去。
我先前没有听他说起过老娘的事。他说,老娘80多岁了,得了毛病,恐怕时日也不多了。妻子来过电话,说如果船厂忙,就别回去了,家里有她在,还有孩子们。当年父亲去得早,家里兄弟姐妹几个,都是老娘拉扯大的,虽然现在各家都过得不赖,但一想起老娘曾经的苦难日子,心里还是愧疚啊。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沉默着。
我说,应该应该,百善孝为先。我想,时日无多的老娘虽然并未明着跟儿孙辈说,但她心里肯定也在想念着儿子,希望儿子能多陪在她身边啊。
老刘的性格大大咧咧,平时好像万事不愁,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唯独这份亲情在他心底割舍不下。
没几日,老刘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已经到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