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由浙江省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周大风先生创作的《采茶舞曲》在G20杭州峰会文艺晚会上演出后，再次吸引了世界的目光。本版11月12日刊出《〈采茶舞曲〉之魅与维纳斯之美》，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其中，《华人英才》杂志社副总编辑徐忠友看到本刊报道后，专门给本版编辑写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对本版以G20杭州峰会为契机，认真深入挖掘《采茶舞曲》背后的文化内涵深表赞赏。周大风先生去世前，徐忠友曾两次采访德高望重的周大风先生，抢救性地挖掘了很多珍贵的素材。为了向世界宣传好浙江的好山、好水、好风光，深入挖掘和传播隐藏在这些好山、好水、好风光背后的浙江文化内涵，并表达对本版的喜爱和支持，他特意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为我们娓娓讲述了《采茶舞曲》背后又一个美丽的故事。

　　■徐忠友

　　11月12日，人文版刊出《〈采茶舞曲〉之魅与维纳斯之美》，引起我强烈共鸣和感慨。我曾先后两次采访《采茶舞曲》作者周大风先生，现将周大风先生讲述的创作《采茶舞曲》幕后的故事写出来，以飨广大读者朋友。

　　灵感来自泰顺

　　1957年夏的一天，时任“浙江越剧二团”艺术室主任的周大风先生应约到时任浙江省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协浙江省分会主席的陈学昭家中作客，交谈中，陈学昭告诉周大风：

　　“最近，我陪周恩来总理去梅家坞茶园，周总理对龙井茶大加赞赏，并说‘杭州山好、水好、茶好、风景好，就是缺少一支脍炙人口的歌曲来赞美’。你以前曾创作过《国际反侵略进行曲》等许多好歌曲，以后可否创作些反映杭州好山、好水、好茶方面的歌曲？”

　　周大风把此事铭记在了心里，并准备到茶园体验生活，好好创作一首与茶有关的歌曲（简称茶歌）。

　　也许是压力太大，考虑方方面面因素太多，也许到茶园体验生活的时机不好，尽管他日思夜想了好几个月，脑子里就是不来灵感。

　　可巧，1958年5月，周大风随浙江越剧二团赴温州泰顺山区巡回演出。剧团来到泰顺县东溪乡，安排周大风住在东溪乡大队部的办公楼里，从楼里望出去就是茶山。泰顺盛产茶叶，演出之余，周大风就喜欢与当地村民一道上山采茶。

　　云雾飘渺的山峦、泉水叮咚的溪流，以及欢声笑语的采茶人，独特迷人的江南风光，深深地把周大风迷住了。触景生情的周大风突然来了创作的灵感：杭州梅家坞一带茶园的景色跟这里一样，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何不通过戏曲的形式来反映茶区群众的生活！

　　1958年5月11日晚，周大风通宵未眠，在房间里埋头创作，一气呵成，写出了《采茶舞曲》。

　　该乐曲采用了越剧音调，融进滩簧叠板“多上一下”的曲式，又吸收了浙东民间器乐曲“四则”的音调作引子，并采用有江南丝竹风格的多声部伴奏。周大风觉得这种形式易于被群众接受。

　　第二天上午，彻夜未眠的周大风带着刚写好的茶歌，特地前往附近的泰顺东溪小学，教该校的学生们学唱《采茶舞曲》。没想到，一节课教下来，学生们都会唱了。有的学生还随着欢快的节奏开始手舞足蹈，模拟采茶动作，甚至边唱边跳，“效果非常好！”

　　《采茶舞曲》创作成功后，周大风一鼓作气，只用了3天时间就创作了9场大型越剧《雨前曲》，《采茶舞曲》便成为该剧的主题曲。

　　巡回演出结束回杭后，浙江越剧二团就开始排练大型现代越剧《雨前曲》。1958年6月《雨前曲》赴上海首次公演，获得成功。这之后，中国唱片公司录制了《采茶舞曲》的第一版唱片，浙江人民广播电台也把《采茶舞曲》列为了开始曲。

　　周恩来亲自指导打磨采茶歌

　　1958年9月，浙江越剧二团进京参加“现代剧汇报演出周”活动。在长安剧场，浙江越剧二团公演了男女合演的现代越剧《雨前曲》。

　　1958年9月11日晚上，当大幕徐徐降落，观众如潮掌声中，在场看戏的周恩来总理和夫人邓颖超走上舞台与演职员们亲切握手。

　　周总理对大家说：“男女合演越剧要像人民公社一样蓬勃发展。你们要继续向女子越剧和老演员学习。该剧反映茶农生活是好的，今后还要多汲取传统戏曲的营养。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不断推陈出新。”

　　当团领导向周总理介绍剧团主要演职员时，周总理特别亲切地对该剧的编剧、舞美设计、作曲周大风说：“这个《采茶舞曲》曲调很不错，不仅有越剧味、浙江味，还有时代特点。只是歌词中有两句需要修改：‘插秧插到大天亮’，这不符合党的劳逸结合的政策；‘采茶采到月儿上’也不好，露水茶是不香的。说明你缺少生活，还应补课，我希望你到龙井茶产地杭州梅家坞去生活一段时期，把这两句歌词改好。”

　　周大风当即表示一定按照总理指示修改。合影时，周总理还特意把周大风拉到身边。

　　回到杭州后，周大风就去了梅家坞体验生活。但奇怪的是总找不到恰当的修改词。

　　有一天，周大风正走在梅家坞村口的大路边，忽然，有几辆“红旗”小轿车停在了他的身旁。只见周总理神采奕奕地从车中走出来就问：“小周，你的歌词改好没有？”

　　周大风吃了一惊，原来是总理，立即满脸羞愧地回答：“还没有找到恰当的词句……”

　　周总理笑道：“要写心情，不要写现象。我建议改为‘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为什么这样改？‘喜洋洋’、‘心花放’让唱的人、听的人自己去想。说得太直了就不是文艺作品，你看如何？这个意见供你参考，你如有更好的词句还可以改上去嘛。”

　　说罢，周总理要去陪外宾参观茶园了，临上车前，总理用力地握了握周大风的手，并嘱咐：“好的作品往往是改出来的，当然也有出口成章的，那是奇才。希望你把歌词改得更好。”

　　周大风望着总理远去的轿车，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总理多么谦逊，多么亲切热情，才思如此敏捷，记忆力如此惊人！认真地想了又想，但觉得改其他词都没有总理改的这个这么贴切。“那就按周总理说的改！”

　　《采茶舞曲》修改后经重新录音。周总理将其定为当年国庆节在天安门城楼上播放的乐曲。乐曲迅速在全国流行，并被浙江越剧二团、中央歌舞团、中央实验歌舞团、东方歌舞团等23家文艺团体列为保留曲目。《采茶舞曲》还多次到国外演出，成为知名度最高、最为观众喜闻乐见的茶歌茶舞。这首曲子的背后，是浙江的好山、好水、好风光和人民群众的快乐幸福生活。G20杭州峰会上，它携着浙江的风水灵气、再次绽放在世界的目光中，为世界所关注，也就不足为怪了。

　　毛泽东等领导点名要看《采茶舞曲》表演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71年9月3日，毛泽东主席南巡乘专列从江西南昌来到杭州，在专列上，毛主席召见时为浙江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南萍，毛主席说：“我在北京没去看《采茶舞曲》的表演，所以这次在杭州想看一看。”不明就里的南萍说：“《采茶舞曲》是大毒草，我们省里已经不演了。”毛泽东听后生气地驳斥：“毒在哪里？我在天安门城楼上听过，恩来同志也向我介绍过，我看是好作品，出了新的。”南萍见状连连点头称是，并很快就请来演员演给毛主席看。

　　1972年，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到杭州访问，周总理问他喜欢看什么节目？西哈努克亲王曾听过《采茶舞曲》，他说最想看《采茶舞曲》表演。周总理便指示浙江省组织演员在西湖国宾馆前广场上演出《采茶舞曲》。坐在宾馆阳台上观摩的周总理和西哈努克亲王拍手击节唱和，其乐融融。

　　此外，陈云、陈毅等中央领导来浙江，也观看过《采茶舞曲》的演出，并给予赞赏。

　　《采茶舞曲》后经著名歌唱家朱逢博、年轻歌手吕薇和青年越剧演员陶慧敏等演唱后，可以说红遍了全国。

　　《采茶舞曲》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编为教材，1983年，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亚太地区风格的优秀教材”，这是中国历代茶歌茶舞至今得到的最高荣誉。至今，《采茶舞曲》已有100多种唱片、磁带、CD片等流传海内外。但在“文革”前，大多数出版物上并未署上作者名字，而只署“浙江越剧二团创作”，周大风也从未拿过一分稿酬，真是为音乐事业和浙江作贡献了。

　　（本文作者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现任《华人英才》杂志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