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杜成敏

　　“来，同学们，看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它就是化工产品，即使100%纯棉，染色也躲不开化工工艺。”

　　每年的新生第一课，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化工学院院长陈亚东都要进行这样一次科普。即使是本专业的学生，在正式学习之前，心中都隐隐有着对化学品的恐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产业与人类生存密不可分，那必是化学工业。“小到做菜时用的醋，大到钢铁生产，现代生活所有衣、食、住、行都跟化工有关，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陈亚东说。

　　但是，目前无论是中职、高职还是本科，化工技术类专业招生难是全国普遍现象，它的连带反应是企业用工缺口越来越大。在浙江省每年公布的紧缺工种目录中，化工工程师、工艺操作工，一直都是最紧缺的岗位之一。

　　与吃饭睡觉都分不开的化工产业，却因为无知而被误解。

　　谈“化”色变

　　近日，杭州职业技术学院利用校园开放日举办了一场职业体验活动，共有省内20所中学参与。看到一位精细化工专业的学姐5分钟之内就调剂出了一瓶香水，两位高中生感叹道：“原来化工还能制作化妆品啊！”

　　对化工的无知，不仅限于这些高中生。浙江等南部城市不是传统的化工产业区，普通人对化工的认识有限，而当化工受媒体关注时，偏偏又离不开事故，因此很多人谈“化”色变。

　　“学生和家长对这个专业是有偏见的，很多人一听化工，心里就开始抵触，因为他们首先会联想到危险的化学品。”杭职院精细化工专业一位老师无奈地说。

　　此外，浙江的化工产业园区多处沿海临港地区，企业一般地处偏远的情况也让很多毕业生和应聘者将其“拒之门外”。

　　位于宁波石化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恒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招聘重要岗位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对应聘者的家庭背景作适当调查。

　　“家庭条件较好且是独生子女，我们会相对慎重，因为这样的员工离职几率较大。”该公司人事部门的负责人说。

　　园区内的不少化工企业都有类似的做法，挑选毕业生和招工的时候，会优先选择来自经济不发达或偏远地区的员工。

　　“这种招工方式出现的原因，在于化工企业被‘妖魔化’，家人和员工自己都会觉得，只要有条件，尽量选择安全的工作环境，工资多少不重要。”恒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孙向东说。

　　一个被黄牌警告的高薪专业

　　宁波职业技术学院是宁波市唯一一所开设化工技术类专业的高职院校，在今年的提前招生中，该校的化工技术类专业名额为75个，远远超过了其他专业，排名第一。

　　名额多并不意味着招生情况好，恰恰相反，该专业的第一志愿填报率长年在低位徘徊，最低时只有5%，最高也未突破20%。

　　即使提前招生75个名额全部招满，加上后续的普通高考招生，宁职院该专业的毕业生每年也仅有150名，而且就业后专业对口率仅有40%。

　　同时，这个专业的专升本率一直居高。2016年，宁职院化工技术类专业专升本比列达16%，明显高于其他专业。

　　“原因很简单，因为本科院校的化工专业也存在招生难的情况，需要高职院校生源来补充，因此专升本名额偏多。”陈亚东说：“这也是为什么高校的化工类专业偏少，因为没人愿意设置一个招不到学生的专业。”

　　根据就业率、失业量的高低情况，教育部门对高校的专业开设实行“红、黄、绿”牌预警机制，在招生录取率和毕业生签约率都不理想的情况下，宁职院的化工技术类专业已被多次黄牌预警，最终得靠从其他专业调剂生源，才勉强“活”了下来。

　　目前，宁波市的化工产业已形成镇海、北仑、大榭三大片区，其中尤其以镇海区的国家级石油化工经济技术开发区为龙头。化工产业已占宁波市工业总产值的1/5，属于典型的区域支柱型产业。

　　因此，化工企业的用工需求一直在增长，学校是他们招工的一条重要途径，在大部分化工企业的技术工人中，高职学生的需求比例约为60%。招生难导致僧多粥少，抢得最厉害的时候，出现10个岗位抢一个学生。

　　为了防止员工流失，园区内的化工企业之间甚至达成默契：同一工种、同一岗位薪资基本相同，目是就是防止员工频繁跳槽。

　　宁职院统计，该校化工技术类专业毕业生的平均月薪已达5700元，工作三年后，普遍突破10万元，一个还算不上中层管理人员的装置班长，年薪能领到30万元。

　　化工企业：安全大于天

　　孙向东告诉记者，化工企业属于资金密集型企业，大量的投入使得设备的自动化、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环保设施也越来越先进，已经有很高的安全性。

　　在宁波石化经济技术开发区内一家化工厂区内，记者提出想进入“生产车间”看看，一位工人指着露天一排排巨大的原料输送管道对记者说：“这里就是。”而员工真正工作的地方，是在一间名为“中控室”的房间内，用计算机进行操作。

　　“化工企业是没有生产车间这个概念的，我们以单元为单位，一套装置加一个中控室，就是一个单元。”孙向东说：“现在的化工企业，员工不需要与化工产品直接接触，只是要在室内通过计算机就可以进行所有的生产操作。”

　　即使是上万吨的石油原料，也是通过巨大的管道输送过来，直接进入企业的生产装置。真正需要现场管理的只有外操工，主要进行4个小时一个周期的设备巡检，劳动强度不大。

　　除了市、区环保监管部门，化工园区内也有一级环保监管部门，他们都会不定期对企业进行环境检测。“只要异味稍大一点，环保部门就会找上门来，有时候一个星期检查三四次。”恒河公司的一位员工说。

　　孙向东介绍，化工企业投入大、利润高，但是事故是绝不允许的，只要发生一次，对企业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在任何一家化工企业，安全永远大于天。

　　在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对化工类人才需求一份调研报告中，企业对毕业生的要求最高的是劳动安全和保护意识，技术能力、质量意识反而排在其次，企业成为了最想保护员工的“人”。

　　目前我国的化工产业仍在不断上大项目，随着国家的发展，基建项目的增多，化工的基础性作用更加凸现，但是在很多人眼里，这个高薪岗位比不上一个坐办公室领微薄工资的小白领。

　　“在‘工科热’减退的当下，若是全部让学生‘用脚投票’，很多事关社会经济发展的专业都要停办，国之建设将如何进行？这个问题，需要全社会深思。”陈亚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