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奉化安岩的春天是漫山遍野的竹笋、高山新茶，溪沟边的水芹菜，田塍间、山坡上的马兰头、荠菜、蕨菜、草子、艾叶、荷花囡囡……亚芳把一派春色搬上了餐桌。

　　一声“安岩到了”，我们一窝人从弟弟驾驶的七人座车上蜂拥而出，急不可耐的心情，差点没卸了那扇车门。脚一着地，根本来不及和表哥表嫂打招呼、客套，一个个自由散漫地四处散开，寻着自己向往已久的地儿撒野去喽。

　　有人去半山腰上的寺院上香许愿，有人跟着表哥表弟去掘笋，有人扛一柄锄头、铁耙摆个二师兄的POSE拍照片，连八旬老娘都按捺不住兴奋，拿了一把剪刀，去挖野菜了。

　　尽情地放飞久困城廓的心灵，了却企盼了许多个日子的愿望，疯了一圈，虽然想掘笋的理想和很难掘到笋的现实之间的落差巨大，但心灵是无比的自由和快乐。累了乏了，肚子饿了，都若倦鸟归巢，走向表哥家大大的灶头间，一个个好像都知道有田螺姑娘会做一桌饭菜在等候，那是因为亲人们即使没有尝到过也一定听说过表哥家的女儿亚芳的高超厨艺。

　　像个小脸盆般大大的白瓷碗装着满满的毛笋烤猪骨，摆在圆桌的正中央，那种香，那种鲜，肆意地撩拨着人的嗅觉和食欲。大大小小一伙人几乎没什么吃相好的，筷子挟、匙子舀，迫不及待地把粗壮的鲜笋往嘴里送，我被动作粗笨的先生溅了一脸的汤汁都来不及责备他，嘴里塞了满口的笋，除了味觉亢奋着，别的功能瞬间退化。

　　席间一时有些冷场，人人只顾一门心思地大块吃笋烤肉，肥厚丰润的笋体里饱含着春天的味道。鲜嫩肥美爽口，传说中的“素食第一品”“尝鲜无不道春笋”，此刻在我们的口舌间是一种真实的存在。笋的味道彻底地征服了我们的味蕾。当看到碗底被无情地裸露时，“还有吗”是不谋而合的异口同声。

　　可爱的亚芳早有准备，吃过她的烤笋的人哪有不讨添头的？又一大碗烤笋上桌，又一次遭遇蚕食。

　　空碗撤下后，才关注到红红绿绿、明媚鲜艳的一桌菜肴，都因被笋抢走风头而曾经备受冷落。这个时候，端正态度重新审视，发现除笋之外，不容错过的美食依旧有太多。糯米蟹，点点绿葱下是红壳梭子蟹，再下层是白白的糯米饭，绿红白，配色先夺人目光。姜葱炒过的梭子蟹和拌入了火腿、玉米、嫩笋尖等料的糯米饭蒸在一起，糯米饭的清香和梭子蟹鲜美相互糅合，梭子蟹每一口都是丝丝缕缕的香糯鲜美，糯米饭则浸润着蟹、火腿和各种时蔬的鲜香，直白地说，是好吃得停不下来。号称不爱吃糯米食的先生直接把盘子清空了，说，这不是一般的糯米饭！

　　天菜炒蛏子，清香笋碎马兰头，玉米粒、松子、莴笋丁、胡萝卜丁炒的素什锦，还有白虾、蚶子、皮皮虾，等等，一桌山珍海味的最完美组合。每一道菜都不想错过，我们一个个捧着肚子嚷嚷“吃撑了”，手中的筷子却一直舍不得放下。老妈还在那儿像个孩子一般地追问，还有没有烤好的笋可以让我们带走？在美食面前谁也无法假装斯文！

　　以辈分来说，亚芳是我的侄女，但我一直把她当作良师益友，因为她是我讨教厨艺的偶像。虽然在现场这种极好的学习机会我没有好好珍惜，但亚芳还是趁着忙碌做菜的间隙告诉我一些秘籍：食材一定要新鲜，如安岩山上新鲜挖来的蓝壳白玉笋、我表哥种在高山上的有机玉米、宁波地区特产的天菜心、来自东海的透新鲜的海鲜……除此，食客的配合也很重要——也就是不能像我们这样，约好的吃饭时间不能由于贪玩而迟到，因为有的菜要趁热吃，有的菜要现做现吃，稍一耽搁就会疲软、走味。看来，要做个好厨师，先要从做合格的吃货开始。

　　一向以“一般”“还行”作评语的先生也改了“话风”，回来兴奋地跟同事吹牛，安岩这个地方太有趣了，有那么大的毛笋，有清香四溢的高山绿茶，有山青青水碧碧……说得同事心痒痒的，向他讨毛笋，说咸笃鲜（咸肉炖鲜笋），那味道真是要命的诱人哦！

　　先生立马打电话让我手下留情，留一棵毛笋给同事，但还是迟了，带回家的一大麻袋的笋早被老爸老妈剥掉、煮熟了！偷偷地说一句，无论老妈如何煮，那味道真的无法和亚芳做出来的比哦！看来向亚芳学厨艺的大事，绝对不可以说过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