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喜欢历史的朋友，不可能没听过东方朔的名字。东方朔以“段子”见称，他的“段子”除了机智幽默，又往往渗透出忧国亲民的情怀，“千古一帝”刘彻对他刮目相看，始终把他留在身边排忧解愁，后人更将他誉为“东方智圣”。

　　东方朔在民间的知名度是随着古装电视剧《东方朔》热播激增的。与后来被“看死”和“杀死”的网红卫玠、潘岳相比，东方朔爆红不仅早300多年，且得以善终，还留下诸多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段子”，确实称得上奇迹。要不然司马迁《汉书·滑稽列传》就不会重点推介他，东汉史学家班固更不可能在《后汉书》中还专门为他立传。

　　其实，东方朔出道后的第一封求职信就秒变“网红”。他在信中说：“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意思是说，我东方朔今年22岁，身高9尺3，双目像明珠一样炯炯有神，牙齿像编排的贝壳一样洁白整齐，勇敢像孟贲、敏捷像庆忌、廉俭像鲍叔、信义像尾生，像我这样俊朗才高的小男神，一看就跟外面浪荡混世的公子哥不一样，应该能做天子的大臣吧！汉武帝被东方朔的清新质朴所打动，便命他在公车署中等待召见。

　　在被政务繁忙的汉武帝忘在一边后，东方朔又通过段子“恶搞”马夫获得皇帝召见：“上以若曹无益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若曹。”意思是说，皇帝说你们这些人（养马的）既不能种田，又不能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对国家毫无用处。因此打算杀掉你们，你们还不赶紧去向皇帝求饶。虽是恶作剧，但东方朔达到了目的。

　　成为汉武帝身边红人后，东方朔不仅不在意自己过往的言行举止，而且还蔑视现实中的许多禁忌。他的“割肉遗妻”就颠覆了汉朝例行的“伏日赐肉”规矩。史书上说，进伏那天，负责分肉的官员迟迟未到，“朔独拔剑割肉，谓其同官曰：‘当早归，请受赐。’即怀肉而去。”大臣们立即将东方朔不懂礼数之事上奏皇帝。第二天早朝，汉武帝就问东方朔是怎么回事。东方朔的“回奏”再次展现其“段子”魅力：“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接受赏赐却不等诏令下达，是多么无礼啊！你拔剑割肉，是多么豪壮呀！你割肉不多，又是多么廉洁呀！你急忙送回家给妻子吃，又是多么仁爱呀！”汉武帝听罢哈哈大笑：“让先生自责，没想到你竟反过来点赞自己！”于是又赐给他一石酒、一百斤肉，让他回家送给妻子。

　　当然，最为史学家们称道的是东方朔用“段子”劝谏汉武帝戒奢恤民、停修上林苑之事。他对刘彻说：“今规以为苑，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长养麋鹿，广狐兔之苑，大虎狼之虚，又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是其不可三也。”最终打消了刘彻重修上林苑念头。

　　他也用机智的“段子”救人。汉武帝想杀掉犯了过错的乳母，老太太求救于东方朔，东方朔让她赶快回宫。旋即，东方朔去见汉武帝，当着刘彻的面训斥其乳母，皇帝已长大，不需要你服侍了，你还不赶快走。汉武帝被点醒，原谅了乳母。

　　虽然古代的朝会、宴会、文人交流会及文字等传播的广度与深度等无法跟现代相提并论，但东方朔的各种“表情包”还是惊倒一批现代网民。司马迁称他“疯疯癫癫”，喝醉了就在宫殿里撒尿；汉刘歆《西京杂记》称他“善啸，每曼声长啸，辄尘落帽”；而西汉末郭宪《洞冥记》又将他神化：“东方朔，字曼倩。父张夷，妻田氏女……朔复去家万里，见一枯树，脱布挂于树。布化为龙，因名其地布龙泽。”不断被更新表情包，似乎充分彰显了东方朔放荡不羁、幽默率真的性格、机智敏捷的思维及愉悦游戏的心态。由此，他也可称得上是后来的“竹林七贤”的祖师爷。

　　东方朔终其一生最高职务仅为一千石的太中大夫（相当于现在的副部或正厅级巡视员），于“汉之得人，于兹为盛”的汉武朝，他也未立下青史书名的丰功伟绩，然而他不仅以近侍的身份相伴汉武帝多年，且其“直播”的段子一直流行不衰。这与他颜值高、脑子活、思维奇等固然有关，但主要还是靠渊博的知识支撑：“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这或许能给如今许多昙花一现的网红们一点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