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孔文

　　每一次搬家，总要扔掉一些东西，搬家的次数多了，可以扔的东西自然是越来越少，到最后，留下的东西即使不存在使用价值，也是具有某种纪念意义的。母亲床边角落的一箱鞋楦头就是这样。

　　母亲年轻时随父亲来杭，颇似现在的外来妹，好不容易在一家制鞋厂找到工作，又相继有了我们兄弟三个，生活十分艰辛。好在母亲不仅勤劳，且心灵手巧，总将我们收拾得井井有条。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母亲经常整理一些破衣破裤，浆成门儿布，再买些玄色的零头布料，用她在厂里学到的手艺，为我们制作一双双漂亮的童鞋。小时候，贪玩的我们鞋子穿得特别费，母亲也做得特别勤，不让我们的脚指头受半点委屈。后来我们渐渐长大，母亲又买回一些厂里淘汰的鞋楦头，使每一双做好的鞋子更加成型好看。那些年，可以说除了套鞋和凉鞋，我们全家，包括在乡下的爷爷奶奶所穿的单鞋和棉鞋，全都是母亲的作品。

　　因为有了鞋楦头，母亲的制鞋手艺越来越精，鞋子也越做越漂亮。一些隔壁邻居的婶婶嫂嫂们，也不时拿来些纳好的鞋底和布料，请母亲加工。母亲天性乐于助人，对于别人相求，总是设法满足。尤其是临近年底，母亲的手头更是忙得像摆摊一样。一些得了母亲帮助的人便想办法以各种方式来回谢。当时大家经济都不宽裕，所以只能从自家或吃或用的份额中匀出一点来，这自然好了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

　　母亲退休后，偶尔还翻出鞋楦头来为邻家老人整理一下旧鞋，但它们终于渐渐地退出了母亲的生活，然而在我眼里，这些鞋楦头，楦的何止是几双鞋子，还楦实了那些年月里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