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外婆
○姚伟鹏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可外婆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老人家是个极为乐观的人,那个年代谁的家里都不富裕,外婆却整天乐呵呵的,走东家聊天,串西家喝茶,即便口袋里没钱了她也从不担心,因为只要她开口,哪个邻居都会借钱给她。
小时候,我们家的房前屋后各有一块菜地,一年四季种着各种不同的蔬菜,到了一些菜长成可以收割的时候,我们一家自己吃是绝对吃不了的。于是,外婆早早地对邻居们说,需要了就自己到菜地割去,想怎么割就怎么割。邻居们割了些什么、割了多少,外婆是一概不知道的。因此,家里的蔬菜虽说自给但永远不能自足,外婆还须每天一早挎个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她老人家也喜欢上街,有机会一路上和那些老姐妹聊天,才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外婆的信息也因此极其灵通,哪家有个红白喜事,她总是第一时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最听不得的是谁家里揭不开锅了,或者穷得连过冬的衣服都没有了,这样的事情只要被她老人家知道,她一定会立马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旧衣服,理出一大包后给人送去,顺带着再塞点钱给人家。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常年住着一个耳朵很聋的老人,是个一辈子讨不起老婆的光棍汉。他仅有的家当是一条小破船,靠着这条小破船以捡垃圾为生。这位老人什么时候住到我们家来的,连我妈妈都有些弄不清楚,只说是外婆见他可怜就让他住到家里来的,当然也没有房租一说了。老人因为耳朵聋,平时很少和我们聊天,我们见到他,都会在他的耳边叫一声“公”。“公”对我们兄弟两个(当年小弟弟还没有出生)极为宠爱,我们若坐着他的垃圾船出去玩耍,他老人家就会用一只手抱着我们,只用另一只手划桨。他老人家会一路上给我们讲些鬼怪故事,或者给我们讲一些观云识天气的常识。我们有时傍晚才回来,少不了被外婆一顿臭骂,因为吃中饭找不到我们,把外婆急死了。而聋老汉也不申辩,只呵呵地笑笑。我和弟弟则开心得不得了,一个聋子对他说啥还不是白搭?后来“公”实在是年纪大了,垃圾也捡不动了,便被他绍兴唯一的侄子接了过去。
“公”走后不久,外婆又接了一个老人回来住。外婆说看他每天要挑着担走很远的路来附近,为他们生产队打扫几个厕所(粪归生产队灌溉庄稼),实在太辛苦了,就叫他住下可以轻松点。这就是后来我们口里的“老娘舅”。同样的,“老娘舅”也在我们家住了十多年,到干不动活了,才被他儿子接回家去。“老娘舅”家里有儿有女的,逢年过节基本上都要回家,倘若不回家,我们就和他一起过节。我们是居民,吃的全是陈米,“老娘舅”吃的都是生产队分的口粮,当年的新米。我和弟弟就想吃他从家里背来的又糯又香的新米,外婆总是拦着不让我们多吃。
外婆很长寿,活到94岁,无疾而终。她也是当年那条老巷里最高寿的。如今想起外婆,我心中总是充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