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工人日报 数字报纸


00004版:人间

我家歌星

  ○邹建中

  妻,素美,爱歌舞。一日中午,赴友宴,友问:你那口子为何不来?我答:她在合唱团练歌,稍晚便到。友笑曰:既为歌星,练歌事大,吾等但候无妨。须臾,妻翩然而至。席间诸友话题,自然针对歌星,如唱歌利于身心健康云云。

  自此,妻多了歌星名号。我亦常以歌星唤妻;每每此时,妻一笑了之。

  记得那日杭州某女子合唱团招聘,妻经不住诱惑,便去应试。众目睽睽,妻毫无惧色,一首《九儿》下来,团长当场拍板录取。妻后来说,胆大做将军,豁出来唱,杂念少了,反倒成了。其实,我有数,妻为进合唱团,那首婉约缠绵的电视剧主题曲,唱得家里到处是它散落的音符。我受其影响,那旋律老是挥之不去,一如耳鸣。

  合唱团一周要去两次,妻乐此不疲。每次去时,精心打扮,从不马虎。常常为了找到搭配和谐的衣裤或裙子,弄得镜前床上一片红绿。这行吗?搭不搭?妻爱问我,我便从实答之。一旦我摇头,妻绝对不会固执己见。妻对我之审美,一向认可。对于妻之祈求,我不厌其烦。

  常常,我坐在客厅旋转沙发上,围绕试装的妻调整角度,好不辛苦。完了我会发“牢骚”:唯女子与歌星难养也!妻却娇嗔:团里个个如此,我岂能随随便便不修边幅?我说:歌星,自然要有歌星范儿,马虎不得。我知道,那合唱团,有教师,有公务员,有媒体人士,虽大多年过花甲,但个个穿戴合宜,气质不凡,言谈举止,有模有样。可不,都文艺战士了,得有腔调。

  我家歌星,乃是下岗职工,一介平民,然而,久与我这作家为伴,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平日里待人接物,遣词造句,实非寻常人家女子可与之媲美(嘘,自吹了,打住)。

  日前,妻在微信聊西湖荷花,竟有南宋杨万里先生“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句脱口而出。可见,此时之妻实非彼时之妻,自当刮目相看矣。

  既为歌星,自然以唱歌为本。歌星在家,作业甚勤,听录音、看歌谱、记歌词……锲而不舍,一丝不苟。此外,还根据专业要求练习发声;口中行话亦日益增多,什么丹田出气,什么腔体共鸣,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碰到难唱的歌,如一首用俄语唱的《茨冈》,歌星便一字一句,雕琢打磨,力求完美。听妻练歌,实在是一种享受。有时练习晚了,妻就亏欠地说影响你睡觉了;我说,没事,催眠曲而已。听着靠在床上的妻之轻声细语的歌儿入睡,真乃人生快事!

  一日,妻从团里回来,欲言又止。我问何故,她说,要参加市里比赛,团长给大家排位置,谁前,谁后,谁中,谁旁。结果令人不快:团长号令贯彻得有点费劲。我问,那你的位置呢?妻说,我听团长的,让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妻又说,合唱团最重要的是一个字——合。合而为一,分不出你是谁我是谁,这就是合唱团的特质。

  听妻如此说来,我不禁亦有了一番感慨:合唱团不需要歌星,要的却是寻常歌者——一个能进入无我状态将自己完全融化于歌声之中的歌者。比赛回来,妻让我看视频,定睛搜索,竟不知其在何处何方。等到视频有了拉近镜头,我才发现,妻那几近淹没于众多脸庞中的从容平常的样子。我禁不住,鼻子一酸:此,吾妻也!

  如此看来,我家歌星,还是改称我家歌者为好。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我家歌星 2017-07-15 2 2017年07月15日 星期六